他对吕夫人的病束手无措并不是他不会治病。
而是他根本看不出她有病。
既是无病,要怎么治?
他觉得妇人该是心病。
毕竟,连失去三个孩子,这事儿搁谁身上都是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所以,他只能开些调养的方子,说些要放宽心不要多想的话,想着如此,孩子该是会平安顺遂的生下来。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和前三次一模一样。
明明起初那么好,到了第四个月突然就急转直下,且半点病因也寻不着。
叶子均看着吕非恒,见着他眼里的泪光,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叶子均沉默半晌,捏着银针,低低道了一声好。
银针刺入肌理,妇人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
叶子均到底是有几分不甘心,他伸手诊脉。
只是诊脉过后,他的脸色越发难看。
果然,还是同以前一样,妇人的脉象和普通人一样,根本没有问题。
吕非恒自是瞧见了叶子均的动作,他苦笑:“还是那般?”
叶子均沉默。
“你去看看星儿吧。”
吕非恒叹息一声:“这孩子想来该是气昏了的。”
?叶子均如梦初醒,这才反应过来屋子里还躺着一人。
看着那脸色同样苍白的女孩儿,叶子均的心情忽然有些微妙
这吕大人,还真是……薄情还是仁至义尽?
算仁至义尽吧。
毕竟,星儿说起来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堂堂县老爷能将亡妻与外人厮混生下来的女儿视如己出,完全不顾县里百姓的议论和家人的反对,其实已经也不容易了。
如此,先让他看夫人,再看这丫头,也算是合情合理。
叶子均在心头叹息一声,拿起药箱,朝着吕星儿走去。
就如吕非恒所言,吕星儿并无大碍,他给她扎了银针,便开始捡药,顺便安慰吕非恒不用太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吕非恒听言一怔。
好起来??
五年来,第一回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
第358章 不对!
“大人,可是不适?”
见吕非恒面色不好,叶子均有些着实有些担心。
“无碍。“吕非恒回过神来,他浅笑:?“我只是忽然觉得夫人这回该是会好的。”
叶子均听言困惑,他忽然反应过来:
“对了,还不知道大人请的哪位大夫呢,是从外地请来的么?”
临水县出了名的大夫就那么几个。
随所吕非恒很信任他,但叶子均也知晓这些年,其实吕非恒也找过县里头其他大夫。
不止县里的,那村里镇里州府之上。
但凡有些名望的,吕非恒都请过了。
只是哪怕像刘泰章这样名声在外的,依旧对着夫人束手无策。
叶子均觉得吕非恒既是要他用针吊着夫人的气,想来该是从外头请来的。
他有些好奇,这一回,吕大人请的又是哪位出了名的大夫?
“徐芳园。”吕非恒说道。
“什么?”叶子均愣了一下,却没太大的反应。
请的这丫头啊。
虽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似又在情理之中。
毕竟,以吕非恒一个县老爷的脸面,能请得到的大夫都请过了。
五年时间,根本已经无人可请。
但就在这么个当口儿,被白沙村的人奉为神医的徐芳园出现了。
而且,他们今日也确实在衙门上见识到了徐芳园的本事。
但……
叶子均皱眉。
他当然知道徐芳园有本事。
若是没本事,也不可能将只剩下了一口气的吴铁兰救活了回来。
可本事和本事之间是不一样的。
即便是徐芳园的师父是传说中的那位,但那也只是传说中的人物。
既是传说便有夸大的可能。
不过,虽然心里头不太相信徐芳园能将夫人治好,但叶子均还是十分期待徐芳园能来。
因为,他实在好奇,徐芳园到底有几分本事,而她那师父又是否是传说中的那位。
微风拂面,马儿蹄急。
终于互通心意的一对少年人没有说话,但脸上却扬着温柔的笑意。
路程已经过半,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家。
虽然家中还有一堆烂摊子,但徐芳园此刻一点也不着急。
就如去县衙之前,她对顾南弦讲的,此番去县衙给吴铁兰治病,其实是个机会。
一个可以将手中的钱的来头变得不会被外人觊觎议论的机会。
今天围观的人那般多,徐芳园相信不过半日,她的名头便会在县里散开。
人们会怎么说,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只要有了那些个名声,她做事会方便许多。
想到这里,徐芳园脸上的笑意更浓。
她抬头,刚想同顾南弦说些什么,忽的脑子里划过什么东西。
她皱眉,面色微变,低呼一声:
“不对!”
“不对!”
几乎是在她开口的同时,顾南弦勒住了缰绳。
马儿停下,顾南弦回头看着徐芳园。
两人视线相对,再一次说出同样的话。?回县衙!
顾南弦微楞,旋即失笑:“你想到了什么?”
徐芳园也笑:“我在想那何娥君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夸我一番。”
“我都那般挖苦她了,她还夸我,太大度了些。”徐芳园勾唇。
第359章 我没时间了
宰相肚里能撑船。
这世上当然会有肚量宽广之人。
但徐芳园觉得,何娥君不是。
她做事圆滑,且对吴铁兰步步相逼,还用那般模棱两可的言语让顾南弦被议论纷纷。
而且,何娥君自视甚高,平日里根本不将村子里同龄女子放在眼里。
先前徐芳园只以为何娥君端的是捧杀心思。
她想要看自己出丑,顺便将吴铁兰打入深渊。
但现在想来,何娥君图的可不止这。
徐芳园看着顾南弦:“吕大人府中可有病患?”
顾南弦有片刻的慌乱。
徐芳园见状,心头微凛。
顾南弦的反应无疑笃定了她心头的猜测。
看来,顾南弦还真是知晓那吕非恒府中的事情。
但他的反应却又无疑告诉了徐芳园,他有不能言的理由。
略作思量,徐芳园干脆笑道:
“你看看我当真是太急了,县老爷府中的事情,你如何知晓,我记得你都不怎么离开村子,我……”
?“吕非恒有一妻。”顾南弦轻声打断徐芳园的话:“似乎身子不好。”
“夫人?”徐芳园挑眉。
女孩儿恍然的神情让顾南弦心底有些不安。
她——在怀疑什么吗?
“先回去吧。”
徐芳园再度伸手握住了顾南弦的腰,她勾唇:“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看看才知晓。”
顾南弦愣了下。
虽然已经将马儿调转了方向,但他实在心不在焉。
他垂眸,女孩儿纤细的手指依旧环抱着他的腰。
但与先前的怡然和欢喜不同。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忐忑。
忐忑?
顾南弦的心里忽然笑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因着一个女子心生忐忑。
马儿再度奔跑,但顾南弦心结却未放下,他低低唤身后女子的名字。
”芳园?”
“怎么?”
“你……没什么要问的?”
徐芳园愣了下,隐约感觉到他声音发颤,这才反应过来。
她浅笑:“你不是说过了么,你有秘密,且未到说的时候。”
顾南弦听言,微微蹙眉,旋即笑开。
是啊,本就说过了所以即便心存疑虑,也不会再问。
这是她,一如他所了解的她。
但,明知如此,顾南弦还是觉得心里头有些郁结——
以前,她不喜欢自己甚至还带着戒备厌恶,不问不好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现在……
现在不是说了值得了么?
他低头,目光再次落到女孩儿的纤手之上,眸光黯淡。
几乎是在他低头的瞬间,徐芳园忽的用力,她的手环德更牢。
他听到女孩儿俏皮的声音:
“你准备好说给我听了么?”
顾南弦的脊背陡然僵住。
准备好说了么??没有,绝没有!
身后有女子温软的呼吸:“顾南弦,别勉强自己,我虽好奇你的过去,但到底没有参与,我在乎的是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