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芳园的手松松垮垮的抱着顾南弦的腰,她低声喃喃,似自言自语: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值得?”
风声呼呼,女子的声音有些模糊,但顾南弦听清了。
“值得。”顾南弦嗓音低哑:“你值得。”
徐芳园浑身微颤,有些愣愣。
是幻听么。
顾南弦在回答自己??
她抬头,只能瞧见顾南弦宽阔的脊背。
男子背脊挺直,眼神该也是望着前方。
如此,怎会回应?
徐芳园嘴角挂起一丝嘲弄的笑。
或许是心里太想听到这样的回应了吧。
不然何以会产生幻听?
?就像前世,因着放不下被毁了容的脸,她夜不能寐。
终于在某一天照镜子时,无比惊愕的发觉,自己的脸居然好了。
当然,那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实际上,她的脸还是那样丑陋。
但那一瞬的幻觉足以让徐芳园心情愉悦很久。
就如此刻,明知可能是幻听。
徐芳园心头也欢喜。
她抬头,她定定的盯着顾南弦的背,声音更低:
“真的?”
“真的!”
是真的,不是幻听!
徐芳园如遭雷击。
下一刻,顾南弦勒马,马儿发出一声嘶鸣。
他转身,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忐忑:“徐芳园,你怎地总是这般怀疑自己。”
他伸手摸了摸女孩儿软软的发,扯唇:“你怎么就不值得了?”
犹如烟花崩裂,男子形容淡淡,却在女孩儿心头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徐芳园静静地看着他。
末了,浅笑。
顾南弦脸上绽放笑容。
两人都没再说话,马儿再度飞驰。
这一次,徐芳园终于鼓足了勇气环顾着男子的腰际。
顾南弦身子微颤,腾出一只手来,轻轻的抚住女孩儿纤细的手指。
第353章 会没事的
临水县,吕府。
脱去官服的吕非恒面容间掩不住疲惫。
原因无他,只他为官二十载还是头一回受这等窝囊气。
说来真是好气又好笑。
那堂下之人分明都是乡野之人,但他堂堂一县令竟是谁也动不得。
“老爷,您怎么了?”
肚子微微隆起的妇人将煮好的茶递到吕非恒手中。
“怎得这般愁眉不展。”
妇人伸出手替他抚平额间的皱纹。
吕非恒朝着妇人笑了笑,并不言语。
他沉默着喝了一大口茶,却被烫的将口中的茶水统统喷了出来。
手中的杯子也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哎呀,老爷,你没事吧。”妇人大惊。
她一面拿出绣帕替吕非恒揩拭身上的水渍,一面弯腰想要去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瞧着妇人费力试图弯腰的模样,吕非恒终于再没了心思去回想衙门上发生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握住妇人的手腕,哑声道:
“夫人,放着我来,你别这般劳累。”
说罢,吕非恒弯腰,飞快的将瓷片收好。
“怪我太粗心了。”
妇人怯怯开口,眉目之间掩不住自责:
“近来我做事总是忘东忘西,竟是连这茶方才煮好也忘了。”
自责之余,妇人又免不了有几分庆幸:
“好在老爷您躲避及时,不然那热茶烫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见着妇人愧疚的模样,吕非恒心中微颤,想要安慰却又无从开口。
末了,吕非恒只能不尴不尬的说了句:
“夫人,你不要自责。”
妇人听言,浅浅的嗯了一声。
吕非恒见状微滞,他在心里叹息一声。
他有意说些开心的事情,便竭力扬起一丝笑意:
“夫人,今日胃口还好吧?”
与期待中的反应不同,话音刚落,妇人眼里已盈满了热泪。
“老爷,都怪我没用。”
妇人眼睛发红,她低头抚上自己的腹部。
“还是吐得厉害?”吕非恒心头瞬时充斥失落。
但他不敢表露。
他是一家之主,是眼前这妇人的所有,他不能让她瞧见自己有半分的不确定:“夫人,别这样,会没事的。”
?“前一个孩儿,你也是这般讲的。”妇人抬起头。
瞳仁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绝望。
吕非恒顿住,他的心猛地一滞。
“都过去的事情了,不要再去想了。”吕非恒说道。
妇人抬眸看他,眼里绝望更甚:
“老爷,不想就能当事情不存在,当它没发生过么?”
“夫人!”吕非恒皱眉,陡然提高了音量。
他想训斥些什么,但看着妇人绝望的神情,到底是说不出什么厉狠的话来。
末了,只能幽幽叹息一声:“想又有什么用呢。”?
“是啊,想又有什么用呢?”
妇人的手抚在自己的小腹上,喃喃重复着吕非恒的话:
“想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夫人,你别想太多,好好养着身子要紧。”
吕非恒将夫人揽入怀里,低声安慰:“我不是当过去的事情不存在,只是都已经过去了,那总归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是啊,无可奈何。”妇人依旧重复着吕非恒的话。
她眼里如豆的泪珠儿断线般的掉。
她抬眸,看向吕非恒,终于忍不住啜泣出声:
“老爷,我不明白。”
第354章 从未做过恶事
吕非恒起身,仓皇想要离开。
他急促开口道:“夫人,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处理,此事以后再说吧。”
?“老爷,你总不能让我什么都不说吧?”
妇人一反常态的不再纠缠,而是神色冰冷的看着吕非恒。
不同以往还有些许怨念,此番妇人的眼里只有绝望。
她苦笑:“每回我同你讲,你只会逃,但老爷,逃又能逃到何时呢?”
妇人垂眸,又有新的眼泪垂落下来。
吕非恒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前的妇人,略微犹豫后,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喃喃道:
“夫人,我从未想过逃。”
?“是你不想逃,你只是不想提起。”妇人抬眸,扯唇。
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老爷,我从未做过恶事,怎的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
妇人张着嘴,还想说什么,可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她将头伏在吕非恒的胸口,嚎啕大哭。
吕非恒抬手,想要拍拍妇人的背,却已经找不到安慰的话。
安慰?
?五年,三个孩子。
第一个孩子没保住,叶大夫说是意外,下一个就好了。
于是,他竭尽一个丈夫所能想到的所有安慰的话,统统说与妇人。
他告诉她,下一个一定是个大胖小子。
那时妇人笑笑说,不,她更喜欢大胖闺女儿。
他也笑,闺女儿也好,贴心。
第二个孩子没保住,叶大夫说夫人的身子不好,好好休养会再有的的。
他和叶子均相交多年,自是相信叶子均的话。
他也竭尽所能的给予安慰,但他不敢再说下一个会是闺女儿还是小子。
第三个……
依旧如此。
接连三次的打击,莫说是夫人,他一个男子也委实受不了了。
每一次,他尽一个丈夫所能让夫人不要伤心。
却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别难过,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的苦,他的泪,从来都只有自己默默吞食。
因着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得到再失去的打击,也因着不想让夫人再受那样的苦,吕非恒有说过干脆不要孩子了。
反正,他们还有个星儿。
妇人听言,哭着说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孩子,那他的家人该如何看他?
?吕非恒笑,他们愿意怎么看怎么看,日子是自己的,管别人那么多作甚。
妇人哭着答应了。
可……
他们做了那么周全的躲避,第四个孩子却还是这么出乎意料的来了。
他觉得这是老天开了眼。
他欣喜若狂,妇人虽有欣喜却不敢表露。
妇人说她怕太开心了,老天爷不高兴。
吕非说别担心,老天爷已经折了咱们三个孩子了,怎么也该行行好了吧。
因为已经失去过三次,这一次夫妻两比前几次都要用心。
衣食住行,无一不小心。
也每隔几日就请叶大夫上门看诊。
叶子均前两天来诊过脉,他说孩子很好,一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