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骑的慢点。”刘文博坐在后面颠的屁股疼,有些人家把山上的麦子收割下来,就铺在大路上晾晒,让来来往往的车帮忙,压出里面的麦粒。
刘爸爸满满一车的粮食,走在早已被压得光滑的麦秸上,有点打滑,刹车有点不稳。
“哎,哎,妈啊。”随着刘文博的大叫,车在桥边的墩子上翻了车,粮食掉在路上,刘爸爸想的是儿子,下意识大喊一声“儿子。”刘文博想的是夏沛,一只手已经挡在夏沛的后脑勺,夏沛没反应过来,还一只手扶着化肥袋子缩着脖子等袋子倒下来,被刘文博眼疾手快的一把拉倒一边,推开袋子,没让掉下来的粮食袋子砸住他。
“老二,老二。”刘爸爸从车底爬出来,用力推开儿子腿上的粮食袋子。
“没事吧。”夏沛架起刘文博,关切的问。
“没事,你也没事?”
“嗯,叔叔呢,叔叔没事吧。”
“还行。”刘爸爸从车上跳下来的快,没受一点伤,但看到儿子这样,知道回家铁定被骂死,赶紧补一句:“别给你妈说哈。”
村里的老少爷们从地头过来,帮忙把车抬起来,把粮食装上车,刘文博可是不敢再坐车了,活动活动腿慢慢走回家。
夏沛扶着刘文博,看着他的一瘸一拐的腿,心疼的问:“疼吗。”
“没事,凑合吧,看着,我回去就跟我妈告状,我妈铁定生气。”刘文博的腿蹬了蹬腿,也没有那么疼,生气的给夏沛讲自己小时候被爸爸骑车带沟里的事。
消息比风跑的还快,刘文博刚走到家门,就看到妈妈骑车电动车出门,妈妈听说刘文博腿被压着了,去找儿子和小沛,边推车边骂刘爸爸,什么破烂技术,净往沟里开,转头就看到儿子一瘸一拐的进来。
“儿啊,没事吧,小沛呢,也没事吧。”刘妈妈停下车,着急的问。
“没事,妈妈啊,明儿割麦子,我这腿着实不能出力了。”刘文博把胳膊架夏沛身上,抬起腿使劲拍打,演技浮夸的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行行行,赶紧上屋里歇着,我快让你爸气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刘妈妈还在喋喋不休的说刘爸爸,刘爸爸坐在小板凳上生气,本来就在全村面前丢了脸面,不知道人家在背后怎么嘲笑自己的车技,现在搁家里还要不停的被骂,又因为理亏说不上一句话,憋来憋去,找准刘文博精准出击撒气。
“你别光说话,我还难受着呢。”
“你把儿子还有小沛带沟里去,还把粮食撒了一地,你还有理难受?”
“我怎么不难受,我都翻车底下去了,还一心想着你儿子,你儿子可好,直接护小沛身上,连管我都没管我,出了事也不知道护老子。”刘爸爸试图尽可能的委屈一点,干了一天活,实在不想听埋怨了。
“什么啊,什么叫我没管你啊,我是不是被压下头动不了了,我有没有问你怎么样了,怎么乱扣不孝的帽子啊。”刘文博立刻从饭桌上弹起来,大声反驳刘爸爸,说话声音都颤抖,空气中飘着心虚,加大嗓门,没有底气的反问。
夏沛老老实实坐着不敢说话,吃饭的筷子都稳不住,夹起来的米一半又掉进碗里,瞥了刘妈妈一眼,一言不发,继续吃饭。
“不是,儿子领同学家里玩,不得护着啊,技术不精,还赖这赖那。”刘妈妈本就因为这事生气,一听到刘爸爸还为自己开脱,更气不打一出来,把炒的肉菜端到儿子和夏沛面前,说:“明天你自己开车,我们腿着上山。”
刘文博夹菜的时候和夏沛对视一眼,瞥了瞥嘴,心里真是苍了天了。
夏沛和刘文博进屋后,倚在门后长舒一口气,呼,互相看看彼此,看着平常的一次吃饭,快把心肝脾胃肾都吓血来。刘文博正对着夏沛翻了个白眼,扑在床上,缓了半天。
妈妈今天在家里把所有的薄床单收起来,换上了凉席,夏沛也终于不用睡梅红床单了。虽说冲洗的干净,但还是又一股从橱子里拿出来后的樟脑球味,夏沛喜欢这种味道,深深了吸了一口,说喜欢这种味道。
“给你看看我的橱子。”刘文博掀开门后面的老式衣柜。那衣柜可真是老物件,刘妈妈嫁到刘家就有,圆形环扣上的漆皮早就在一开一关间磨损的干干净净。
刘文博掏出最底下的羽绒服,使劲抖落抖落,凑到夏沛面前,在学校的时候,夏沛一直夸刘文博的羽绒服好闻,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头埋进刘文博的帽子里深呼吸。
夏沛把自己的T恤从行李箱里抱出来,塞进刘文博的橱子里,让它们也吸几口这么好闻的气味。
天有点热了,晚上的时候,刘文博脱光衣服也不顶用,扯着插排过来打开了头顶的电风扇,夏沛起身上厕所时,刘文博正好从外面进来,眼疾手快把手扣在夏沛头上,摁住夏沛不让他起身,夏沛听到自己头顶嗯嗯马达声,浑身打了个激灵,夏沛的头离风扇翅子不到一个拇指肚长。
“谢谢大侠。”夏沛一个反手扣在刘文博的头上,笑嘻嘻的走出去。
第二天四点,天还没亮,夏沛就听到院子里有叮铃当啷的声音,拍醒刘文博,“醒醒,醒醒,是不是该起来了。”
刘文博揪起一个衣服随便套头上,爬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喊妈妈:“妈,这么早。”
“早去早回,一会日头升上来就干不了活了。”
小沛朦胧的还没醒过神,抓抓自己蓬松的头发,走到水龙头边上随便抹了两把脸,跟着刘文博一块下地。
天已经有点微微亮了,太阳还没有出来,风吹到身上还有点凉,忍不住打哆嗦,刘妈妈自己骑车跟在后面,不愿坐刘爸爸的车,小沛坐在刘妈妈车后座,刘文博从邻居家推了辆快散架的老式车。
“恁一个个都真行,不坐拉倒。”刘爸爸一个油门,差点把自己匡出去,伴着发动机的声音蹭蹭的先走了。
夏沛看着路两边,收割机还在地里来回跑,正中间还扯着灯,看来大家晚上都没有休息,夏沛已经认识了刘文博家的园地,看到前几天还青着的西红柿已经发红了,豆角好像也长大了一点点。
暖风从从四面八方吹来,轻轻的吹动发丝,夏沛也闻到了那股麦香的味道,那种能让刘文博全庄开心一年的味道,夏沛想起了曾经上过的一堂赏析课,老师启发学生,说,表达丰收的喜悦不一定要把要画出一望无垠的麦田,堆得满满当当的粮仓,寥寥几笔,让空气中充盈着丰收的味道,一样可以展现丰收的喜悦。
大家都很忙,但见面的时还是会停下脚步聊几句,哪块地收了,收成咋样,谁谁谁家的麦子今年是真好,种麦子是一年中的大事,收成好了,那是要开心一整年的。
刘文博家山上的地有半亩,又细又长的地形被麦子盖住,一眼的望不到头,刘爸爸刘妈妈弯腰一把一把的割麦,刘文博举着镰刀给夏沛讲解,“看着哈,先割一小把,把麦头拧一堆,然后铺在地上,之后一把把的割,割完放上去,差不多了就捆起来,竖在地里就行了。”
刘文博把帽子扣在夏沛头上,递给镰刀,“别割着自己。”
夏沛第一次收割麦子,还有点开心,弯腰蹭蹭的割着,刘文博朝车边走去,想在找一把镰刀,大声喊妈妈:“妈,还有镰刀吗?”
“就拿三个,小沛,你别干了,赶紧放下,让老二干,你不会弄,再割着自己。”刘妈妈看着刘文博,生气的瞪了他一眼,自己不干,还让同学跟着干,把自己的镰刀递给刘文博,把小沛手中的镰刀抢过来。
“小沛啊,给你钱,你去给买点饭,咱吃。”
夏沛听到山下有人拿着喇叭在喊,但一直听不清吆喝的内容,刺刺拉拉的声音穿到耳朵里,开牌,开牌,究竟是开牌啊,夏沛蹭蹭的一路小跑,借着山势压根刹不住脚,一溜烟就跑到山下。
哦,原来是烤牌啊,夏沛拎着热乎的烤牌上山,撕掉烤牌边上最脆的部分,好吃,又忍不住撕了点边,刘爸爸坐在麦子上给夏沛说:“这都是上年的麦子了,等过两天咱打新麦子,让你姨给你烤,那才叫香呢。”
“真的,贼好吃。”刘文博猛点头。
刘妈妈吃着油条,乐的合不拢嘴,把烤牌的袋子放到小沛和儿子面前,让他们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