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一出现在瀚天宫门口时,帝呤便奋力从雪薰的怀中挣脱,扑棱着小翅膀,甩开小短腿,拼命地向他奔去。
九幽远远看着她玩命狂奔的样子,立刻眉开眼笑,一扫之前一脸的万年冰川,脚下紧走了几步,迎上去,俯身将急速冲锋过来的小胖龙双手捞起,举了个好大的高高,带着她飞旋了一圈又一圈。
“帝呤,我们在这里小住几日,我要送你个好东西。”
帝呤不敢开口,对着他眨眨眼。
雪薰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十分意外,“只是小住几日?”
九幽笑吟吟地将帝呤举到面前,双眼只看着她,“是啊,只住几日。”
他看似在回答雪薰,却像是在安抚帝呤,只是几日,几日后,我们就走。
到时候,我会牵着你的手一起走!
帝呤与他四目相对,不知为何,从那眼底看到了熊熊的火,一张龙脸居然有些发烫,还好有很多鳞片挡着,红了也看不出来。
雪薰收拾了失望的情绪,“少君,我这就去叫人将你的寝宫打扫一下。”
“不必了。我带着她,住客栈。”
九幽抱着帝呤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雪薰不敢拦他,对着他的背影喊:“那他们呢?我要不要叫他们来见你?”
“谁都不见!”空荡荡的大殿前,只回荡着九幽的声音,人却早已带着他的小奶龙,消失无踪了。
当这一人一龙又出现在那家客栈时,老板一阵头疼。
可是,他没法拒绝九幽扔在面前的那一只大锦囊。
“一间上房,”九幽看着怀中的肥龙,“还要一屋子上好的瓷器。”
帝呤吞了下口水,磨了磨牙。
等到那一屋子瓷器都被吃了个精光,帝呤抱着仅存的最后一只花瓶,懒洋洋地趴在床上,依依不舍地磨牙。
九幽枕着一只手臂,躺在床边,看着她对那瓷器迷恋的模样,眼底全是笑意。
“帝呤。”
“干嘛?”帝呤专注地、细细地咬着最后这只花瓶。
“吃饱了,就陪陪我。”他的声音有些慵懒,只是这一句,撩得帝呤立时就对剩下的半只花瓶没了兴趣。
“陪……,这不是陪呢吗。”她故作认真,埋头继续啃。
“你现在心里只有那只花瓶。”九幽有些幽怨。
帝呤又象征性地啃了两口,嚼了一嘴瓷器渣滓,抬头看他,眨眨眼,“那我不吃了。”
“过来,给我抱抱。”
“哦。”她挪着吃得撑到死的肚子,向他挪了挪,之后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趴了下来,肉呼呼的小身子,倚在他的胸口。
他的呼吸就在头顶上,不知在用怎样的眼光看着她。
帝呤的下颌趴在自己的爪子上,一颗小心肝儿扑通扑通地乱蹦。
忽然,一对柔软的唇落在她头顶刚刚露了小鼓包的龙角上。
那龙角,尚未骨化,有些毛绒绒的,还有些柔软,有些嫩。
她立刻全身一抖。
禽兽!我这么小,你都不放过!
帝呤几乎喊出声来。
深呼吸!
镇定!镇定!我还是一条幼龙呢!幼龙!镇定!
帝呤若不是脸上还有鳞片,此刻定是满脸已是紫红的。
她趴得更深,一动不动,又怕他再亲她,又期待他的吻再落下一次。
“帝呤,若是你第一眼看见的是我,该有多好,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帝呤,你是我的,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为了你,我可以等,花多少时间,都无所谓。”
他在她头顶,一声轻叹,只是一声,却不知包含了多少遗憾,多少忧伤。
帝呤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感觉,这一句话,不是在对她说的。
可因为吃得多,而他也再没有什么动作,她便渐渐放松下来,不去多想,很快呼哧呼哧地睡着了。
第228章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
九幽的手轻轻在她的鳞甲上抚过,专注而深情,一遍又一遍,哽咽地轻唤着,“帝呤,帝呤……”
一颗泪珠潸然滑落,滴在小龙的鳞甲上,悄无声息。
萧怜旁观着这一切,因为太投入,太认真,有种错觉,他怀中那只吃饱喝足,受尽宠爱的小龙就是自己。
他的手,那样轻,那样熟悉,仿佛就是抚在她的脊背之上。
而他的那一滴泪,也正落在了她的身上。
萧怜心头微颤,如半梦半醒之中,又忆起了曾经的梦,百年夫妻的点滴,如海啸般扑面而来,没顶而过。
“九幽……,夫君……”
她在回忆中无意识地轻轻念了一声。
等那记忆如海水般消散,她再重新定神看向那画面,猛地看见九幽不知何时,正瞪着眼,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紧紧地盯着她。
“是你吗?是你来了吗?”
他双眼空茫,只认定那个方向,却看不到她。
“帝呤,是你吗?”
九幽的声音哽咽着,颤抖着,有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疯狂在涌动。
萧怜的心志开始晃动。
九幽扔下怀中的小龙,缓缓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的那个方向,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近前。
“是你吗?”他双手垂着,无力又怀着希冀,对着面前的空空荡荡,问了一声。
萧怜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心中酸楚,想要伸手轻抚他的脸,安慰他一句,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我,只是梦中人。”她哽咽道。
“不是!”九幽似是听见了她的声音,对着她的方向怒吼!
然而,只是一声,之后,便整个人颓然,喃喃着哀求,“帝呤,我不是,我不是,你回来啊!”
他心伤如玉碎,向她伸出手。
萧怜已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忍不住将手向他递了过去。
就在两人指尖即将相触的瞬间,萧怜的手中,一抹绿光划过,眼前所有一切幻像,轰然破碎,重重迷雾袭来,淹没了一切。
苍茫大海上,御舱内,胜楚衣缓缓睁开眼,收了泛着淡淡绿光的乙木生,摊开的手掌,紧握成拳,微微颤抖。
舱门砰地开了,苏破天大大咧咧进来,“哟?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胜楚衣不动声色,整理了一下衣袍,“做了场噩梦而已。”
“想咱们怜怜了?”苏破天也不需他让,自顾自坐下。
“我的。”胜楚衣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冷,浸透了寒意。
“好的好的,知道了,现在是你的。”不过很快就是大家的!
“苏王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要告诉你,再行七日左右,就是修罗海了,听说那海中的怪兽都是吃肉的,想问问你又有什么良策?”
胜楚衣掌心依然沁着冷汗,强作沉静道:“苏王可见过蚂蚁如何过河?”
“见过!”苏破天随口答了,立刻拍桌子道:“哎呀!你……!啧啧啧!太残忍了!你果然比我还残忍!”
胜楚衣眼帘掀起,已迅速恢复了平静,“苏王既然已经懂了,就这么办吧。”
苏破天有些唯恐天下不乱,“你这么对她的子民,就不怕被她知道?”
“她只怕已经知道了。”
胜楚衣的眼睛,透过舷窗,望向璃光的方向,心头有某种剧痛,仿佛通过乙木生,随着她的梦境,被悄然缓醒,心碎不能自已,“如果没有什么事,苏王先请吧。”
苏破天嫌弃道:“自从上了船,你就把自己关在这里,你这么闷的人,本王就奇怪了,小美人她怎么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那是本座与她之间的事。”
胜楚衣背对着苏破天,在舷窗边坐下,双眼直直凝望着璃光那一头。
窗外,一片茫茫海水,什么都看不见。
可他知道,她在那一头,已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之外。
他看的出神,苏破天什么时候离开的,全然不知。
“怜怜……”
离璃光越远,乙木生就越是微弱,刚才强行将她从幻梦中拉回来,已是他强行突破了极限。
此番,他带了二十艘战舰的圣朝将士,在兽军舰队两侧护航,一来是为了强渡修罗海,二来便是借着他们信仰的力量,来维系乙木生。
而再过七日,过了修罗海,他就再也得不到半点她的消息了。
“怜怜,记住!你不属于过去,你不属于过去!”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方向,膝头的拳紧了再紧,口中有些腥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