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胭苦笑:“解不解释不是问题,现在,通知尹杨这个消息才是首要任务。”
两个人于是都沉默。
他们要怎么告诉尹杨?
漫长的沉默中,还是傅祗先开口:“尹杨今天,应该不忙吧?”
尹杨参加的音乐颁奖典礼在明天,今天他应该不忙。
宋胭点头。
傅祗看向宋胭的包,示意:“那就把这封信给他看,后面的一切,交给我。”
两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根本不能瞒着尹杨。
尹杨的痛苦已成定局,他们能做的,只是让尹杨知道这个消息的方式委婉一点,让他好受一点。
哪怕是一点点。
尹杨接到宋胭电话的时候,确实不忙。
接通,他问:“宋影后怎么有时间理我啦?不忙着庆功吗?”
宋胭觉得自己的笑容都分外僵硬,回答:“庆功的事儿不急。”
“连庆功都不急?那还有什么是让你着急的。”
“巧了,”宋胭慢慢引出话题,“现在有一件事,真的蛮让我着急的。”
“什么?”尹杨顺着宋胭的心意问。
“有样东西,我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啊,”尹杨问,又说,“啊我知道,保密是不是?”
宋胭也没有心情再和他笑闹,直接问:“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我在公司,你过来吧。”
宋胭挂了电话,立马启程,到尹杨的休息室门口时,不过是十来分钟的事儿。
尹杨开门,十分惊讶他们的迅速,说:“怎么这么快?”
宋胭不敢和他多说话,她一见尹杨,就觉得鼻端酸酸,眼眶涩涩,愧疚感无端升腾而起,几乎要把她淹没。
傅祗拿过宋胭手里的信,直接递给尹杨,言简意赅:“乔澜给你的。”
尹杨笑眯眯地接过,不忘吐槽:“老夫老妻了还神神秘秘,搞什么浪漫嘛,还写信。”
宋胭的愧疚愈发上涨。
尹杨拆开信封,做到沙发上慢慢读。
视线触碰到第一行时,他就变了脸色。
等到整封信读完,他的脸色已经彻底青白。
拉住宋胭,他厉声质问:“乔澜呢?!”
宋胭低垂下头,声音呐呐:“……不见了。”
“什么时候?”
“颁奖礼。”
尹杨低咒一声,外套都没穿,夺门而出。
傅祗连忙追上去拉住他。
“你要去哪?!”
尹杨一脸冰冷,眼里的冷厉根本藏不止,说:“去找她。”
傅祗刚想要阻止,乔澜离开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尹杨做再多都是徒劳。
宋胭却追了上来,拿着车钥匙,附和尹杨,说:“我们陪你一起找。”
这种时候,告诉尹杨乔澜已经没了,他根本不会接受。
他需要一段时间来麻痹自己,来清醒。
宋胭只能顺着他。
傅祗的话堵在喉咙口,看向宋胭,明白了她的意思。
三个人开着车出去,直奔会场。
联系主办方,直接调取了监控。
就在颁奖嘉宾公布入围最佳女演员奖项的女演员时,乔澜悄悄离席。
站在角落里,她打了一个电话。
随即,她到门口,接到了匆匆赶来的焉子纤。
两个人并肩而行,乔澜对焉子纤吩咐了些话,焉子纤不住的点头,眼神却瞟向台上的宋胭,似乎乔澜跟她说的内容,就和宋胭有关。
随后两个人到了那条僻静的安全通道,待到傅祗上台领奖的时候,乔澜又从中走出。
画面中,她提着裙角,动作间,手上的钻戒闪耀。
一转身,她站到了傅祗能看到的方向。
裙子下面,空荡荡。
傅祗说的没错,她确实没有脚!
宋胭已经是泪水涟涟,不敢哭出声,不时看看身边的尹杨。
他是乔澜最后的牵挂,也是宋胭余生的愧疚。
第一百八十七章 她没有死
尹杨倒是出奇的平静,除去他猩红的眼眶,他简直不像失去爱人的人。
站起来,他问宋胭:“有些事情,你总该告诉我全部了吧?”
宋胭抹掉眼泪,赶忙站起来,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尹杨听罢,又问:“焉子纤呢?乔澜……有留下什么吗?”
傅祗面色一沉。
不是吧?
尹杨这么快就接受了乔澜走了的事实?
宋胭也愣了,但还是回答:“焉子纤在公司,我问问她。”
正说着,铃声就想了。
宋胭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就见屏幕上,焉子纤三个大字明晃晃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赶紧接通,宋胭的问题还未出口,焉子纤就说:“师姐!有件事忘了说,小乔总还托付给了我一样东西。”
宋胭开着免提,尹杨听到了,一把夺过手机,语气很冲:“是什么?”
焉子纤听出来这是尹杨的声音,也没敢耽误,说:“是戒指。”
戒指!
尹杨瞪大眼,心里酸涩,好像一瞬间,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离体而出,心中空荡,回响着呼啸的狂风。
乔澜走了,却把戒指留下。
斯人远去,遗物永存。
电光火石见,尹杨一个激灵,陡然明白了乔澜写的信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
她在给自己暗示吗?
回到公司,从焉子纤手里拿过戒指,尹杨苦笑:“我这戒指,买了没几天,在它的主人手上待了也不过一天,就又回到了我手上。”
宋胭声音浅浅:“它一直会有主人的,对吧?”
乔澜那么爱尹杨,哪怕中间掺杂了很多说不清的东西,但是没人可以质疑这份感情的真挚。
宋胭相信尹杨深爱乔澜,可她怕,陪尹杨到最后的那个人,是别的女人。
乔澜见证了尹杨所有的青涩和荣光,哪怕她不在了,宋胭也希望她依旧被深爱。
可是,她又希望尹杨能抛下过去,开始新生活,不要囿于乔澜的离去,而一生孤独。
她希望尹杨忘不了乔澜,又希望尹杨找到别的伴。
十分矛盾。
她自己在摇摆,所以试探尹杨。
尹杨想起乔澜最后留下的话,唇角勾起浅笑,手里的戒指被他攥紧,把掌心刺出青白色。
他回答:“它的主人,包括这里的主人,”
他指指心脏。
“一直都会是乔澜。”
宋胭得知了尹杨的态度,也抬手。
“胸口这里,我也会为乔澜留一个位置。”
事情好像轻飘飘的就翻篇了。
尹杨没有宋胭想象的那么歇斯底里,哪怕他也哭过疯过眼眶红过。
可是到底太轻。
宋胭不理解,却不敢去问。
她连日做梦,梦到的都是乔澜,她总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和她对视,目光相接间,袒露出旁人无法得知的温柔。
她是棵荆棘,踩着旁人的言语在风中肆意生长,别人只看到她的热烈和恣意,只有宋胭和尹杨,窥视到了她难得的柔软。
每个人都是一棵树,每一棵树的内心,都住着柔软的藤蔓。
偶尔抬眼望向窗外,宋胭也会恍惚地看到乔澜的影子。最初她大喜过望,急匆匆追上前,希望却次次落空。
再后来,恍惚间看到乔澜,她已经不如往日激动,只是下意识地勾唇,叹一句。
“你回来了啊。”
多希望,有人可以回她一句。
“是的,我回来了。”
乔澜的葬礼进行的简单,没通知行业里的人,只有乔澜生前的熟人来访。
尹杨以丈夫的名义,接待来客,无名指上的戒指,从来不肯褪下。
宋胭站在他身旁,看众生悲喜,乔老爷子老年丧女,听到这个消息时身子一僵,晕了过去。
在ICU住了好几天,人总算是清醒了,却记忆模糊,别说乔澜,他连自己家在哪都不知道。
尹杨抽空去照顾他,也不跟他讲乔澜,而是说——
“我是你的继承人,以后由我来照顾你。”
“你是我的继承人,那你是我的儿子吗?”
“不是,也是。准确来说,我是你的女婿。”
“女婿怎么能继承我的家业?”
尹杨扬起手,把婚戒给老爷子看,说:“因为我爱她。”
因为我爱她,所以我不带任何目的地接近你,照顾你,所以我接受乔家产业,完成乔澜最后的梦想,却不取一毫一厘。
我爱她,所以我甘愿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