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欣然刚才听得很清楚,所有时间段里,慕总从未用过这只玻璃杯。只是因为是一套,平白少了一只影响观感,所以才一直摆在这里。
她且等着安予出洋相。
安予接了水,直接行至董事长办公室。这地方她两年前来过,还是签合同,同意安家企业被收购之时。因而也不需旁人指引,便是顺利到达。
她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进!”安予方才推门而入。
偌大的办公室仅他一人。慕沉坐在办公桌后,不知来人是谁,只专注于看手上的文件。
安予走过去,将水杯放到他的手边。慕沉顺手摸过,大约水杯圆圆胖胖的维度与他平时的手感不符,他蓦然抬眼看向她。
慕沉放下笔:“在公司两天了,可还习惯?”
安予眉眼低垂,视线甚至未曾与他相触,只淡然又极尽疏离道:“还好。”
“昨晚……”慕沉凝着眼前的女孩,她身上半分大醉过的痕迹都瞧不出。象牙塔里的公主,始终是公主。她并不会因为象牙塔倒了,就整个落进废墟里。
不妨,这话将将蹦出两个字,女孩忽然就截住他的话头,赶忙道:“我喝醉了。”
慕沉唇角微抿,划过微弱的笑意,他身子后倾些,一条腿翘起,懒懒地搭着。
“我不是要说这个。”他唇角含着笑,眼底深邃,偏要人看不真切。尤其,女孩甚至不曾抬眼看一看他。
“昨晚你从椅子上跌下来,有没有摔到?”昨晚他送她回家,检查过她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衣裙包裹的,总不好多看。
安予低垂着头,愈是恭谨。“多谢慕总关心,我没事。”
“那就好。”
“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慕沉微微颔首,正要抬手示意她出去,却又觉得不够。遂手指抬起手,转而落在自个的下颌,轻轻摩挲着。
她难得在青天白日里出现在他眼前,却是不肯正眼瞧他。
片刻后,慕沉起身走向一侧的柜子,不知打开哪个暗格,从里面抽出一卷领带来。而后缓步走至她面前:“帮我戴上。”
安予蓦地睁大了眼睛,亦是同时抬起脸,满眼错愕地凝着他。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慕总,做你的助理要做这么多事?”
慕沉握着领带的手向前伸了伸:“如果是你,就不必做这么多。”
安予忍不住轻哼:“我还有特权了?”
“你一直有!”
他神色坚定,不掺半分虚假。安予一时怔住,唯别过眼,才能正常的呼吸。
面前的人却是不依不饶般,又是向前挪了一寸:“帮我系上。”
安予张了张嘴,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她的喉咙滚动了下,才低声道:“慕总,您这身衣裳,还是不系领带好看些。”说着,她的目光平直地落在他的领口。
白色衬衣解了两颗扣子,接近脖颈那颗微微敞开,第二颗仍是贴着原来的位子。倘或她要帮他系上这条领带,便是要先帮他系上纽扣了。
这样的过分亲近,似乎越过了助理与上司的关系。
“我想系上。”说着,便是拉过她的手,将领带搁在她的手上。
安予顿时感觉骑虎难下。
慕沉哥哥原本是温柔有趣的性子,小时候爱带着她玩,也爱逗她。但现在的慕总在眼前,安予半点没有觉得这是慕沉在同她开玩笑。
他是真的,要她给他系领带。
安予咬了咬牙,索性豁出去了。她将领带搭在手肘上,先是将他解开的纽扣一颗颗扣上,方才踮起脚,伸手环过他的脖颈,将领带仔细地系好。全程,仿佛他只是一个假人模特。
慕沉则是全程好整以暇地瞧着她,不慌不忙。待她整理完,才又忽然弯了弯腰,薄唇险些贴上她的耳朵。“这么多年没系,没想到你还记得。”
那呼吸太热,打得她的耳朵发痒。安予紧绷着脸,寻摸说辞。“小时候记性好。”
小时候他们玩过家家,也曾学着大人的模样,由扮演母亲的女孩给男孩打领带。小时候安予手笨,学了好久才学会。没想到,竟是用在了这一日。
安予再不敢多留,身子又是后撤了些,赶紧道:“您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安予!”慕沉又是叫她。
我擦!安予简直要骂人,但她拎着假笑拎了两年,是以,此刻还没有全然崩溃。
“还有事?”她嘴角僵硬着。
“我听说宋欣然有欺负你,你预备怎么处理?”他凝着她,一副官方姿态。
“我处理?”安予嘴角微微抽搐,“您同时调我和宋欣然一起进总公司,不就是知道我们两个不对付?”
安予直言戳穿,倒不令他意外。慕沉随即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言语间甚至带了些宠溺的味道:“同时调过来,才能让你出这口气不是?”
安予身子抖了抖,他只摸了她的头,她却是觉得半边身子都是发麻的。
“我又该谢谢你?”安予轻哼。
慕沉依是镇定道:“你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有裁撤任何一个人的权利。”
“包括你?”安予紧接着反驳。
慕沉倏地忍不住笑了:“对,包括我。”
……
安予出门后,宋欣然立时迎了过来。她此刻的形容是真不好看,宋欣然敛下得意之色,瞧着安予脸色发青,耳根发红,不知被骂得多厉害。可惜办公室隔音,她们在外面半点听不见,也不敢去听慕总的墙角。
“你没事吧?”宋欣然关切道,“刚才我就想提醒你来着,谁知道你动作那么快,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只杯子是慕总早晨用的,你这个时候拿过去,慕总没有为难你吧?”
宋欣然心下清楚得很,只怕不只是为难。
安予紧抿着唇,不说话。宋欣然脸上的笑意愈是掩不住:“你看你,脸色这么差,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反正现在也到午饭时间了。”
安予终是低低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杯子的事,慕沉半句没提。她自那间办公室出来,脑中念头转过几层,也是拿不准主意。方才慕沉的行为,到底算不算撩她?还是,用“挑逗”一词更精准些?亦或,是慕沉哥哥的秉性回来了,他只是在逗她,如年幼时一般?
尤其最后,他含着笑意说,“对,包括我。”
安予清楚地察觉,心底那道防线有开裂的迹象。
第10章
安予握了握拳,正好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接过电话,她的心思方才完全错开。
傅宁宿醉才醒,这会儿约她一起吃午饭。
安予到的时候才发现,傅宁和正青哥都在。“你们两个都好闲呀!”她坐到傅宁旁边就道,整个人也是瞬间放松下来。
温正青倒了杯温水递到她手边,傅宁侧过身正经与她道:“安予,我可听说慕沉把你和宋欣然一起调到了总公司,他想干嘛呀?”昨晚她醉着,没想起来问一问安予的近况,今日找人问了才知道这回事。
“宋欣然?”温正青拧了拧眉,他并不知道这人。是安予偶尔和傅宁提起过。
“一个路人甲,不重要!”傅宁懒懒地摆摆手,依旧盯着安予。“她是不是还欺负你?”
这话就有些耳熟了,半小时前,仿佛某人才与她说过,“我听说宋欣然有欺负你。”
欺负个毛线?
安予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换个词。”
“看不惯?”傅宁挑了挑眉。
温正青在一旁额头蹙得愈紧:“真的有人……”他下意识就要说“欺负”二字,赶忙改了,“对你不好?”
“也没什么。”安予全没在意,“本来这就是职场,我做得不好,有人指出来也是正常。而且,她的确是比我努力,同样的工作也比我做得好,不算欺负。”
“那算什么?”傅宁伸手将落下的长卷发撩到耳后,下颌微扬晲着她。
“呃……”安予一时顿住,措了措辞才道,“她为了证明自己优秀,时不时地踩我一脚?”安予说完,自个都忍不住笑了。
对面的温正青也附和着笑了笑,只笑意分明不达眼底。他垂下眼,目光专注地落在菜单上。唯傅宁轻叹了声,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瞧着她:“你什么时候变成包子了?”
“呃?”
“被狗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