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行(5)

作者:於意云/lyricinhue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隔壁的阳台上哪里有什么月亮呢?紫秋洵的心中却有沉甸甸的暴怒,觉得透不过气。他和丁香呆了半个小时,容忍了她的殷勤,然后向高家道别。他回到家时已是四点过,正是一天中最死寂最黑暗的时刻。悄悄地进了卧室,细看紫秋如,睡得还那么香!小脸红扑扑的,还半张着嘴笑。

浓重的睡意压过来了,他昏昏沉沉地往浴缸里放水,纤纤却进来。“你没睡啊?”他淡淡问。

她红着脸:“我睡不太稳。您一晚上没回来……要我做什么吗?”

“帮我拿点酒。”他还在莫名其妙地口渴,“葡萄酒,在一楼餐厅。知道是哪儿吗?”

“知道的——我这就去!”

一楼亮着长明灯,纤纤找到餐厅:有大小不等的四间。最大的那间,一面墙刚好是一个酒架。葡萄酒……红的还是白的?她细细看,一瓶金红色标签的只有半瓶,额外和一个酒杯放在旁边,估计是常喝的,便和酒杯一起,用托盘托了往楼上去。

楼梯盘旋而上,将一楼的灯光挡在下面,二楼安静而黑暗。她又走上那条被紫秋阳穷追不舍的走廊。灯都关掉了,但她还记得,该进左手第七间门。黑暗中铜手柄显得稍亮一点。她正小心走着,前面一团模糊的白影飘了过来,很快到了她面前——

纤纤骇得叫也叫不出来了——一个白衣的女鬼!狰狞的鬼脸,惨淡的长裙,通体发着灰白的光;两只闪亮闪亮的眼睛望了纤纤一眼,纤纤便觉得冷到心底。

女鬼无声无息地飘往楼下,纤纤一蹲身就跌倒在地,心头咚咚狂跳,喘不上气,憋得眼前一黑,几乎晕过去。眩晕稍停,她再向左右看看,依旧安静黑暗,空气中模模糊糊有一丝阴森森的香气,是混着冷雾的玉兰花香。香气很快就散了,纤纤喘息待定,四下里一片死寂,她摸摸额头,已全是汗。

看花眼了罢?她扶着墙站起来,腿却哆哆嗦嗦不听使唤。幸好地毯很厚,酒瓶酒杯都无恙。胸中还有什么东西在堵得慌。她闭眼定定神:一定是看花眼了,哪里来的的女鬼啊?也没有什么玉兰花香……她想到楼梯口看个究竟,又怕女鬼突地又冒出来,赶紧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紫秋洵已经全身放松地在热水中泡了好一阵子,那种令人焦躁的东西随着出汗和沐浴流走了、消散了。他几乎睡过去。看见纤纤脸色煞白恍恍惚惚地进来,他问:“又怎么了?”

纤纤低头:“没什么。”一面用丝巾把酒杯擦了一遍,斟上酒,感觉到紫秋洵正立在身后,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心里一震,浑身都绷紧了。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说:“快去睡吧,过一会儿该天亮了。”

紫秋洵喝完酒也上了床。紫秋如翻了个身抱住他,紧紧偎在他胸前。他低头嗅了嗅他发间的乳香,酸酸甜甜的,微微一笑,沉入了梦乡。

第六章 鸽心

天亮了。

紫秋洵迷迷糊糊地醒来,有谁在吻他,轻柔而温婉。他半梦半醒间不觉忘情,回吻那可爱的樱唇,但当他感觉到手臂间一个娇小的身躯拱来拱去,立刻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吓得清醒过来,赶紧睁开眼:果然!紫秋如正像一只小猫似的专心致志地舔着他。

“小姐呀!”他跳起来,“你干什么?”

紫秋如眨眨大眼睛看定他:“你吃什么好东西了?嘴里香香的?”

“我吃什么……”他疑惑地回味一下,啊,有淡淡的葡萄酒香。

“我……你也不要这样啊。”他拍拍小女孩的脑门,“下次不许了。”

“嗯。”小女孩笑着望他,“饿啦!”

“下去吃饭?”

“不嘛。我要在这里吃,和大姐姐一起。”

纤纤梳洗完毕,女仆正把早餐送上来:很普通的面包牛奶。紫秋洵坐在地上,紫秋如抱着一个大洋娃娃趴在他面前,像是要开始玩过家家。她看见纤纤便高高兴兴地:“大姐姐你坐这里来——你要吃什么呀?”

纤纤看紫秋洵一眼,他正往面包上涂黄油,头也不抬:“唔,你喜欢吃什么?”

纤纤低头:“面包就好。”

“不对——”紫秋如对女仆说,“大姐姐要杏仁蛋糕和红茶——我猜的是不是?”

紫秋洵看着纤纤:“是这些吗?”

纤纤很窘:“是。”一面奇怪地看紫秋如一眼,她正笑嘻嘻,天真烂漫,得意洋洋。

紫秋洵喂小女孩吃面包。她摇来晃去地一刻也不安宁,弄得嘴边全是黄油。紫秋洵耐心地哄着:“好——好——快喝牛奶——喝了牛奶长得快。”

“不!”紫秋如骄傲地宣称,向屋角爬去。那里一块金色的光斑,她用手反反复复地去盖那片晶亮,怎么也盖不住,便一个人咯咯笑,随手抓住旁边一只毛茸茸的大玩具狗,枕着不动了。

紫秋洵啜着一杯清咖啡,虽是才睡了三四个小时,却神清气爽,容光焕发。他目不转睛地看紫秋如,忽然想起刚才那仔仔细细的吻来,不由抚着嘴角笑了。他问纤纤:“你看她有多大?”

纤纤想:四五岁吗?他可能想要她大一点,便说:“六七岁了吧?”

紫秋洵脸色一沉,哼了一声不说话。

纤纤紧张:“我说错了吗?”

他叹气:“她有病,没法运动,总也长不大——她昨天满十岁。”

纤纤“啊”了一声说:“这个……总会治好的吧?”

紫秋洵喝完一杯咖啡,见紫秋如还趴着不动,走过去一瞧:她居然又睡熟了。绯红的小脸衬得眼睫更密更黑,颤颤地反着阳光的金色。他皱眉想:成天那么多的觉,也不知睡到哪里去了!轻轻把她抱上床,对纤纤说:“你跟我来。”

书房的旁边有一间暗室,精巧别致,色调柔和,一道暗梯通往楼下餐厅。紫秋洵说:“你待这里。今天有客人来,听见我按铃,送三杯清茶进来。”

纤纤一个人四下打量:诚然,这是专为一个年轻女孩子准备的座厅,纤巧的书橱,低矮的小沙发、小茶几,一座简便的梳妆台。她坐在梳妆台前,看镜子里的自己,双眼无神,肤色黯淡,大概是因为睡眠不佳。她摆弄着那些香水、口红和眉笔,都很旧了,却几乎没用过。用手按按口红的膏体,又干又硬,涂不出颜色;香水走了味儿,一丝又苦又冷的感觉。她再细细地看,都是名贵品牌,流行时尚的经典。

她又拉开抽屉,不由吓了一跳:全是白金镶钻石或蓝宝石的首饰,耳环、项链、胸针、镯子。看得出来,都是特别定做的,在不夜城最著名的首饰行。这些该在丝绒缎面的盒子里小心保存的东西就这么漫不经心地堆着,白金的颜色已经暗淡了,但轻轻拂去宝石上的灰尘,依旧高傲地熠熠生辉。

首饰下面是一叠丝质的手帕,泛黄,整整齐齐。她茫然地一张一张翻看,轻尘柔和漫开,夹着暗暗的花香,陈旧、浑浊,是没落的华丽。她突然脸红不自在起来,如同一个女奴穿上了王后的锦袍。她已经想象得到,某个安静的午后,这里曾有桃花般的笑靥、细碎的密语和耳厮鬓磨的娇羞,两三道细细的金色光柱曾静静挪动,却化不开那指尖颤颤的缠绵。可是,这是一个多么卑微的房间啊,会有公主住在这里吗?

谁呢?

一粒珍珠埋在泥土里?一颗星星挂在马厩中?

她拉开另一个抽屉,原来在这里:那些大大小小的首饰盒,全是深紫色。她挨个地打开:石头。里面全是石头,圆滑的,有棱角的,淡黄的,浅棕的,乳白的,青绿的,粉红的。她看呆了,忽听耳边叮——的一声柔响,茫然抬头四顾,好一会儿才醒悟,急忙到楼下去端茶,送进书房。

紫秋洵正和一个年轻男子笑着说什么,那人随便地倚在沙发上,手里夹一根烟。他看了纤纤一眼,眼神是灵活而亲切的。纤纤在不夜城的报纸杂志上见过他的照片:卫清商,和紫秋洵一起被恭维为不夜城的双璧。他有不夜城最古老最显赫的贵族身份,也是唯一比紫秋洵更富有的人。

卫清商注视着纤纤把两杯茶放在面前,转头微笑地对旁边一人:“阿霜,你想见的人来了。”

纤纤一直低着头,只用眼角的余光感到宽大的阳台门口一片明亮中窈窕修长的人影,那便是卫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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