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番外(77)

作者:与犬回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大约是我神色闪躲,想问的都写在了脸上,师父忽地笑了。落在我眼底,师父此时的模样脆弱得要命。我后悔了:“师父?”

“没什么,”果然,那笑很快沉了下去。师父压下头,透不过气似的抽了口气,“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在昆吾宫的传言中,十二年前师父毁掉法阵放走了秦金罂。但是事实上,法阵根本没有被毁,留存到了今天。

我的指甲陷进掌心中:“师父,我不懂。”

“我骗了她。我不愿让她走,所以只是将法阵压了压,根本没有破坏它,”师父低声,“我原本想,她走到山下发现只能动用小部分灵力,就会折返回来。我没想到她铁了心非回蓥华山不可,我没想到,她要做的事是就算灵力不足,也要燃烧灵核,非做成不可的。”

所以,师父才说是自己害死了秦金罂;所以,他才出于愧疚,找了秦金罂十多年。

他怎么能不希望秦金罂还活着?一念之差,乃至于此。我想明白了,上千个日夜中,与“秦金罂”三个字一同镶嵌在师父脑中的,自责与悔恨当然倍于思念。

阿遥说,他舍命救我只因他天性如此;师父说,他什么都不要也想换我回来,是因为尝够了愧疚的滋味。

他们不约而同强调“与你无关”。我无法做到完全感同身受,但谁的决定都是没有斡旋余地的。都是没道理可讲的。

见我沉默,师父将语气放轻松了一些:“原谅我了吗?我知道,我不会像你想的那样好。”

他顿了顿,略显得有些落寞地,补充道:“我努力想扮演一个好师父,可常常不能如愿。再怎么努力也总免不了有一天会让你失望,我明白。”

我小声辩驳:“这算什么失望。”

“还会有更多失望,”师父低声,“我可能算不上什么好人。秦金罂在死之前,大约更是对我失望到了极点。”

算不算得上好人,哪有可以这么容易说的事。

是我不对。七年来,我一直仅将目光停留在师父他,展现给我的那一部分模样上。是我忽略了师父也是一个普通人,他有他的立场,有光就有影,有明就有暗。

我没能意识到这一点,不仅没能为他分担哪怕一点点重负,还成为了他的负担,成为了他所独自面对的冷硬世间的一部分。我摇头:“师父,你喝多了。也没有原谅不原谅的事,我俩……至少还有机会把丹若图拿到手。画像里藏的东西,我已经解开来。”

师父的神色微微一凛:“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吗?”

“朱雁可能看过。”

“爻溪呢?”

我苦笑:“我没告诉他。”

师父面上显现出细微的表情,犹豫着,道:“朱雁说,他那时候伤得不轻。”

“是,差点没命了,”话说到了这份上,我也就和盘托出,应声,“所以师父,在丹若图的事之外,我想……去找阿遥。”

师父流露出沉吟的神色,我在他开口之前,自行解释道:“有很多事还不明晰,但我想去找他。我信任他。”

我知道,如果师父是女子,他此时可以问得更直接一些。阿遥是妖灵,虽说不至于是梁监院一方的人,但也不能说就可将他随意卷进这事里来。我明说想去找他,信任他,这必然意味着在师父看不见的时候,的确发生过什么事情。在薄薄月色下,师父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选择委婉地问出口:“咳,小篮子,他是不是……?”

我知道,这七年间,师父常常刻意提醒自己“小篮子在长大”这件事。所以他才从来不至于错认为我依旧只有十岁。虽然这一次,师父说得并不准确——应该是“你是不是”,而非“他是不是”。

但若是说实话,我此时无疑应该点头。师父抬眼与我对视着,一念之差,我耳边回响起了跑回昆吾宫那夜,在如豆灯光下,他说过的话。

那时师父说,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收养了我。他只有我了。

“不是,”我慢慢舒展唇角,笑起来,“师父,你未免想得太多。”

我撒了谎。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却跑掉了,”我顿了顿,接着道,“出于礼节,我也该去找他道歉的。只是他这个人气性很大,不知道还肯不肯帮我。”

对此,师父显然并不能察觉。他应了一声,便迈步走出了树影:“那好,三个人总比两个人更好一些。丹若图的事就……明天再说。”

话说到这里,师父顿住步子,苦笑了一下。

随即他抬起右手摁住太阳穴,喃喃:“诶,酒劲儿上来了,有点头疼。”

第60章 圆·燕周善

我与师父离开昆吾宫。雪时最终总算是得偿所愿。

好在这次是坦坦荡荡,行李也都已经收拾妥当,同行的还有个令人难以自在的朱雁。出发之前,已经与师父谈过丹若图曾被交给江宫主,朱雁自称与江宫主熟络,当下便列出了可能藏图的地点。

这一路上我才察觉,转眼间,昆吾山居然已经有了冬季的氛围。

仔细想来,培风殿外冬季会落尽叶片的槐树,昨夜投下的树影也的确已经很稀疏。七年前,我正是在这个季节,与师父一道来到昆吾宫。

如今又要一同离去了。我正三心二意间,忽然师父抬起手来,轻巧地顺手将我手中的包裹接了过去。

怎么能让师父拿行李,而我却两手空空?我回过神来,三两步追上去,一把将包裹抢了回来。这一扑一抢间,没把握好力度,险些将师父绊倒。

朱雁在旁,看得嗤笑。她笑起来神采飞扬,足以令人心醉神迷。师父也无奈笑了,解释道:“不是抢你东西。我是想着你会去摸摸这个摇摇那个,替你把手空出来而已。之前每次行路,你都是如此。”

我失笑:“那是至少七年以前了。”

想必师父也与我一样,回想起当年的事,恍如隔世。他再次笑着,摇了摇头:“这么看来,如今是长大了。”

朱雁在一旁饶有兴味,便插话道:“岂止。小家伙你不也是,多年不见,我都险些没能认出你。我看,你在昆吾宫外受了不少委屈呀。”

朱雁在昆吾山徘徊了三十年,那么,她见过放走秦金罂之前的师父,也是完全讲得通的。我来了兴致,问道:“那时候的师父,是不是与如今的雪时一模一样的?”

“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师父哑然,无奈道,“你也不看看已经过了多少年。”

说实话,因为时常相见,所以我并不会觉得师父有什么大变化。

无非是面庞棱角会更清晰一些,眼角多几条细纹。在我看来,此时的师父年华算得上正好,非要相提并论的话,雪时的模样反而会嫌青涩了些。见我不以为然,朱雁轻轻一笑:“你不如先看看你师父的白头发,再说话。”

我心头咯噔一声,白发,真的?师父哭笑不得地挥手,想将欲看个究竟的我挡开,正当这时,朱雁忽然转头望向身后。

她是柳灵儿,感应理应比凡人更加敏锐。我跟着回头,看见了一条在百步之外的人影。

说熟悉不算熟悉,说陌生,但也不是。

我与师父对视一眼,从对方眸中读出了一个相同的名字——燕周善。

那是萧府的燕周善,燕管事。千里迢迢来到昆吾山找铃铃,却又被萧子岳发现的燕管事。虽说已经近八年过去,可燕管事的模样也变化得太大了些,一头原本只是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白,如同皑皑白雪般耀眼。八年前看起来年纪只有五十许的人,如今说是八十都可信。

没能与铃铃顺利交谈,所以被萧子岳打发下了山?

我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前去叫住他,朱雁却在一旁,忽地开口道:“这个人……有点眼熟。”

我愣了愣,道:“他是江左城萧家的管事,你见过?”

“没见过,什么江左城,”朱雁抿了抿唇角,道,“只是长得眼熟。”

仔细看来,燕管事应该不是萧氏的远亲,眉眼之间与萧家人没有共通之处。只是,虽说年纪已经大了,可他五官端正,眼角皮肤若不松弛,应当会稍稍吊起。

年轻时可能的确是个俊俏男子。我低声问朱雁道:“难不成,你是见过三十年前的他?三十年前,燕管事也来过昆吾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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