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灵光即是符+番外(24)

作者:与犬回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看来,师父没信错人。我乖乖答应了,谢子崇也一副拿这个师父没办法的模样,应了声。一日无事。

雪时也没骗我,当天下午,就传来梁监院处置师父的消息——在清微祠跪过三天之后,禁足培风殿蓬莱阁,无梁监院准许,不得探视。我原本还嫌罚得重,问过了萧子岳才知道,已经是十足的从轻发落。

既然如此,也就好了。转眼三天期满,下课之后,我揣了些吃的去找师父。远远看见他跪在香案前的背影,我心情不同以往,几步之外就叫起来:“师父师父,你可以出去了!”

三天下来,师父瘦了,更是憔悴了不少。他回头看见我,眉间舒展开来,笑了笑:“小篮子。”

“今天,赵师叔教了我入‘罡’字符胆,”我说着,就去搀他起来,“时间到了,师父,你快起来,不用跪了。”

他却没动,将我推开:“知道了。小篮子,你先去替师父找一趟萧子岳。”

我顿住动作,狐疑地看着他。他冲我笑笑:“稍后,我自己回蓬莱阁。”

当时我犹豫了一下,见师父笃定,只好不情不愿地转身。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想明白,师父那时不是不起来,而是站不起来。

他为了我,重新回到昆吾宫这个囚笼,在清微祠香案前跪了三天三夜。当时的我无法想象,一个人连续跪三天三夜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他差点,就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我服药服到第四十九天,才被说了一句“可以了”。在这四十九天中,我白昼里跟着赵玄罗学画符,休息的时候,就悄悄去蓬莱阁与师父说话。

梁监院不准探视,我也不进门,就隔着窗户跟师父谈天。每天讲讲都学了些什么,再捎些小吃食讨他开心。

四十九天转瞬即逝。可我惦念起阿遥来,怕他不知道我回了昆吾山,又怕他来找过我,我却没察觉。我往昆吾宫门口跑过好几趟,一无所获,想了半天,在宫门口贴了一排自己画的收惊符。

收惊符不会对妖灵造成伤害,但只要妖灵经过,符咒就会脱落。我贴了整整一打,每天都来看一遍,好几天过去,灵符终于落了。

而且,不仅落了一张,是全都落了。阿遥是大妖,想必是他找过来了。灵符的残片碎了一路,我沿着残片走过去,路径断得很快,但所指的方向上,建筑只有一处——我跑过好几趟的清微祠。

清微祠很大,里外有好几进院落,要是阿遥的意思是在这里见面,那可有得好找。我略加思索,回培风殿去,翻了一张我练习画的邀仙符,贴到了清微祠的西墙上。

我道行不够,这张符请不来什么仙,但阿遥看见一定能认得。

这么一来就简单了,第二天下了课,我匆匆吃过晚饭,便往清微祠跑。清微祠偏僻,一路上谁也没看见我,我心里正庆幸,却忽然察觉,不对劲。

天色已经沉下来,时令接近初冬,按理说空气不会如此黏腻得令人不适。在昆吾宫待了近两个月,我意识到,这是因为附近有邪祟妖物。

我心中没谱起来。在培风殿时,就常听见有人议论,说六七年前昆吾宫突然栽上了几棵槐树,惹来不少邪祟。昆吾宫是正道,平日里妖邪自然不敢靠近,可多了几棵槐树,就大不相同了。

好死不死,这里就距离宫门口那棵槐树不远。我一个人站在西墙前,看着不远处墙外槐枝沙沙摇曳。周围也太过寂静,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却突然听见异常的声音响起。

似是脚步声在弄堂中响成了一片,又似是什么东西被拖着在地面上疾行。在大脑作出判断之前,我的身体先一步行动,向着东面扑去。与此同时,真有什么撞过来的东西,险险擦过了我的腿。我毛骨悚然,回头,只看见一团没有实体的黑雾。

看起来就是雾,内里翻涌不断,我隐隐约约,意识到黑雾笼罩中有着什么实体。它却没有留给我细看的时间,一击不成,再次向着我扑过来。我心头一紧,将布兜里一直备着的九皇避秽符打了出去。

火光一闪,我与它擦肩而过。就这么一瞬间,我依稀看见,它身上有一片陌生的图案。避秽符是师父从很久以前,就一定要我随身带的,这一张符打出,我再没有什么可以用来护身了。我心头闪过一句“我命休矣”,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夺目的剑光飞来,只一击,就刺穿了黑雾。

邪祟瞬间被击散,化为乌有。那道蜜合色剑光折返,一闪,已经回到主人鞘中。年轻的乾道穿一身白,绣金纹的衣襟前,是扶摇殿的纹章。

——雪时。他救了我。

我跌坐在地,眼睁睁注视着星冠高束,面若寒霜的雪时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猝不及防地,他伸出右手,一把扼住了我的脖子。

下一刻,我的后脑重重地撞在西墙上,发出贯穿整个头脑的沉重响声。雪时紧紧扼着我的喉咙,将我提离了地面。我听见他冰冷的嗓音,隐隐发狠:“谁让你乱贴东西的,你想毁了整个昆吾宫吗?”

——这个东西,不是外面跑进来的,是就在清微祠中的。这是我仅有的判断。

清微祠里有什么东西,雪时知道的东西。他要杀我灭口?

“我劝你不要让我逮到杀你的机会。你知不知道,七年前我费了多少工夫才让项玄都离开昆吾宫。若不是你,他一辈子都不用回来。”

我几乎听见了自己骨骼喀喀作响的声音。疼。无法呼吸。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耳鸣也一声响过一声。不用想都知道,现在我的脸庞已经变成非常不妙的紫红色。

凭雪时,要杀不到十二岁的我,轻而易举。但是,下一刻,他松手了。

“我真想让你死,”我一头栽倒在地,他的嗓音在我头顶响起,“萧子岳没办好事,你应该死在项玄都跪到昆吾门口之前。”

我大口呼吸着,咳嗽着,肺部剧痛。雪时就站在一旁,冷冷看着我狼狈地喘息。直到过了一炷香时间,我才算是缓过一口气,捡回了一命。泪眼朦胧中,我抬头狠狠瞪雪时,却只听见“当哐”一声,是他将剑丢到了我面前。

我自然而然地想,他是要让我在这里自尽了。可他神色不变,说出口的却是:“拿着,给你了。”

从击散黑雾的那一道剑光来看,他的剑就不是俗物。躺在月光下的剑身泛着淡淡的蜜合色,金光流淌。我琢磨着这句“拿着”到底是什么意思,迟迟不敢伸手去碰,雪时却没留给我时间,紧接着问道:“项玄都教没教你剑术?”

我仰着脸看他,咬着牙,摇了摇头。

“那好,”雪时依旧面无表情,却语出惊人,“他没教你的,我来教。就在后山,你每天,都最好早些来。”

我疑心自己被掐出了幻觉,愣住。夜色底下,雪时眸光沉沉,进一步道:“我教你剑法,五年时间,能学到多少在你。我与你师父师出同门,套路无甚出入,放心。”

我咬咬嘴唇:“可是,为什么?”

“我既想要你死,”雪时回答,字字清晰,“又清楚你不能死。”

第二天醒来时,我下意识地怀疑,昨夜的一切会不会都是梦境。但显然不是这样,因为雪时在我的脖子上,留下了五道青紫的指印。

隐隐作痛。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下了课,索性跑去蓬莱阁看望师父。我将领口拉得很高,但还是免不了,被师父瞥见了一点淤痕。隔着窗户,他下意识地伸手来想将我的领口拉开,被我躲开了。

他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我想他此时一定想求助“怎样扯十二岁女徒弟的衣领才不会像变态”。师父的脸色很不好看,问我:“怎么回事?”

我觉得,还是不让他看见伤痕的全貌为好。斟酌了半天,我站在窗口两步之外,据实以告:“我惹雪时师叔生气了。”

师父的模样变得十分脆弱。他沉思了半天,几乎是有些无力地提出:“小篮子,要不你就过来,和我待在蓬莱阁。”

——对不起师父,我受不了被禁足。

我满怀歉意地回绝了师父的提议。师父心事重重的模样,又斟酌了许久,才吸一口气,补充:“两年前,那是我第一次去熊耳山。小篮子,之前答应收你为徒的人,不是我。”

他大概是下了决心,也作好了看我跳起三丈高,吵闹不休的准备。还好,我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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