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宫。
“让我出去!”冯贵妃大声道。昨日皇帝精神渐好,她劳累多日,好不容易得了空,就回到殿中,召来太子妃,询问近日有无错漏。说到很晚,就在寝殿歇了。
可早上她想去服侍皇帝用早膳,未出殿门,就被侍卫拦下了。
“请贵妃娘娘回去,属下没有谕令,不敢让您出去。”侍卫说道。
“是谁的谕令,也敢拦我?”皇帝对她一向宠爱有加,又在病重,怎会禁自己的足?冯贵妃虽在怒问,心中已经明白了八分。
“属下等人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会殿中歇息。”几位侍卫行礼毕,就要关上殿门。冯贵妃大怒,一推众人,就要前行。几个侍卫不敢朝她动手,只是绕到她的前面拦着。
冯贵妃不理他们,直接往前走,侍卫们一直后退,正不得主意,外面有声音传来。
“贵妃娘娘好精神呐。”太子过来说道:“只不过父皇病重,需要静养,才请娘娘不要过去,何必动如此大的肝火。”
“你好大的胆子!”冯贵妃斥道:“可是陛下有旨,有旨便拿出来瞧瞧。若无旨,谁敢拦我?”
太子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冽的眼神浮现出几分疯狂,静静地看着冯贵妃,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讥笑。
冯贵妃等了他许久,看他没有任何举动,知道没有圣旨,一声冷笑,就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侍卫们看向太子,等他示意,太子忽然拔剑拦道:“父皇病中之事,将一切事务托付给我。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多生事端。”
利刃上寒光闪烁,冯贵妃丝毫不惧:“你待如何!”她越见太子胁迫自己,假传圣旨,越发担心皇帝的处境。此子她了解的不深,平日里多是温厚待人,她不愿细想太子狠辣的一面,只想先去皇帝宫中,眼见为实。
太子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冯贵妃越前一步,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快步向前走去,忽然,身后有利刃穿胸而过。
“呃。”冯贵妃剧烈地呼出两口气,勉力回头,看清楚是太子出手,在深宫中几十年的荣宠和傲气,消散成一片云烟,只剩对自己的嘲笑和对皇帝担忧。最终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宫里的人骇成一团。
“姑母!”太子妃刚刚赶到庆和宫,见到此幕惊喊道。她扑过去,试了试鼻息,看着地上大片的鲜血,明白已然没救。
她竭尽全力忍住眼泪,抬头看向太子。
太子也看着她,未发一言。
太子妃竭力勾起一点笑容,凄凉道:“太子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你若是听话,我就饶你性命。”太子说道。
太子妃在这些时日,一直在琢磨他的行事动机。她知道此人并不想表面一样简单,可没想到如此狠毒。她说道:“妾身任凭太子驱使,只求太子保全冯家人性命。”
“太子妃果真是聪慧过人。”太子欣赏她识时务,就道:“只要太子妃安生在后宫,我自会保你安然无恙。”他看着这个懦弱的妻子,第一次表现出坚强的一面,方才的情景,原以为会骇破了她的胆子,心中不由惊讶。他本来就没有那么讨厌她,留下她的命,也算是顺水人情。
他如今趁皇帝生病,将皇帝扣押在宫中,假传圣旨,派顾辰飞去剿匪。冯贵妃是整个皇宫里,对皇帝最忠心的人,他不得不除。死了一个冯贵妃,可以说是病死。若是灭了整个冯家,任谁都知道是宫变了。
“谢殿下。”太子妃磕了个头。既然姑母死了,她便要像之前答应的那样,保全冯家人。
“送太子妃回宫,不许她出去,但也不要慢待了她。”太子吩咐说。这个女人,日后也许有用,但眼下,可要看牢实了。
昏迷的毅王爷,是钓鱼的饵,顾辰飞过去后,不用多久,就会死在那里,要么是匪患,要么是刺客。
毅王府一除,皇帝囚禁后,他的位置,再也没人可以撼动。
第89章
皇帝重病的消息从宫中传来, 赵太师等人入宫探望后,在朝堂商议,由太子处理前朝诸事。
原本权势极重的毅王府, 随着毅王爷重伤昏迷, 变得不复从前, 门可罗雀。虽有顾辰飞为后继,可如今在外剿匪, 等他回来也有好些时日。大家当下都去讨好太子, 争做东宫砥柱。
毅王府内, 大家都在等消息传来, 可一直没有等到。他们同时发现, 有人在附近监视着府里的人。
三日后,冯贵妃因病殁。
太子下令, 命礼部钦天监等商议丧礼事宜。
冯贵妃从罪臣之女,到宠冠后宫,一生颇是传奇。生前众人又嫉又羡,死讯十分突然, 连丧事都是太子下令。宫外一时议论纷纷,可形势如此,太子威势日重,大家只好将心思隐匿起来, 遵照丧仪,每日拜祭。
发丧那天,众人都随去城外庙中。举哀毕, 大家只等着歇一晚上,再坐马车回去。各家都是一同坐卧,往日几个同毅王府交好的世家都来宽慰毅王妃。沈瑶月去外面吩咐人收拾动用的东西,心里想此次太子妃出来,一路哀戚,很少同人说话,若有事务,都是胡莲心处置,东宫行事委实可疑。
她出来,也是想找个空子寻一下太子妃。刚走了几步路,却被人捂住嘴巴,带到附近树后。
“是我。”身后的人松开桎梏。
沈瑶月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眼前熟悉的面容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略靠在树上,好像是太累了。
“我悄悄回来的。现在到处都有耳目,我进不了京城。”顾辰飞说道。
“如今我们在府中,四周也有人盯着。只有今天这种日子,才能顺利出门。”沈瑶月苦笑,又问:“爹怎么样?”
“昏迷不醒。我在那边找了一处僻静地方,置了宅院,让他养伤。”顾辰飞说道:“大夫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只能看造化。”
“是太子干的么?”
“动手的不是他的人,暂时查不出来历。可我问了爹的心腹,这次他们去巡视河道只是个幌子,实际上去找太子当年生活过的地方。他们查到了人证,正要回京,却被太子察觉,方才有了此祸。而人证随着变乱,不见了踪影。”顾辰飞有些疲累,那边的形势,如今一团乱麻。
“那你打算下一步怎么样?”沈瑶月问。
“陛下如今情形,除了太子他们,无人知道。纵有人证,也没有用处。我准备联络爹的旧部,到时候找了人证物证,再去宫中。”顾辰飞看她默默不语,还以为被自己吓到了,可如今他同那位太子,已经是不死不休。他有家人,不愿意束手就戮,想着开口安慰她,希望她能够理解。
“没事,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你做什么,我都尽我的一切帮你。”沈瑶月说道,这是她今生最重要的事情。
顾辰飞感动于她自始至终的信任,说:“我一定尽快把事情处理好,一家人早日团聚。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和你们说爹如今的住处。你们眼下出门受限,过阵子祖母十年祭日,他们也不好拦着你们祭奠。到时候你们带着孩子一起出来,我找人接应你们。”
若他在外面起事,就会被太子以家人挟制。沈瑶月低头想了一下,说道:“不用等到那天,我马上去安排,今日你先带着娘离开,我明日混过去。后儿一早,我就带着小笙儿走。”小笙儿是他们孩子的小名。境内局势变得极快,能早离开就离开。
“你怎么出来?他们发现娘离开王府,你走就困难了。”顾辰飞不同意。
“不会的,他们怎么知道娘没跟我回来。我虽不会翻墙,可西侧墙的柴房里有条地道,娘上次告诉我了,我带着孩子从那里走就行。”沈瑶月说道。
“那里还有地道?”顾辰飞讶异地问:“我怎么不知?”
“娘以前怕你知道后出门更勤了,一直没说。”沈瑶月说道:“行了,先不说了,今夜晚饭后,我让娘到这里。”
顾辰飞只好说道:“那你一切小心。”
沈瑶月出来后,留神着四周,回了毅王妃的房间:“娘,我刚才看到夫君了。”
“辰儿,他在哪儿?”毅王妃惊喜中夹杂着担忧。
“他已经回去了。但我们刚才商量了,今晚晚饭后,你跟着他走,到爹那里。”沈瑶月快速地解释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和顾辰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