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自然没那么容易愈合,淩澜子晓得她怕自己担心,定是用了幻术,但还是乐呵呵地笑道:“那就好,我放心了。”
见她笑得灿烂,念幽寒狐疑地将她上下打量几眼,总觉得哪不太对劲,心里头有些困惑,本想问,又怕被她几句情话打乱思绪,遂不再言语,喂淩澜子吃了一颗护经脉的丹,起身去处理刚采来的药。
伏梦无已把采来的魂归叶与魂归花分为两堆,分别洗净备用,念幽寒直接在山洞中央支了个鼎,让伏梦无往里面凝半鼎水,将魂归叶和辅药一一丢入其中,准备先为枣沁炼药。
千灼堆完柴,点上火,从怀里抱出自家道侣,让她变回人形,继而紧紧拥着她,盯着不远处液体翻腾的药鼎。
若药方没错,阿枣只要服下此药,便可恢复意识。
千灼边想边将脸埋在道侣发间,面上露出难掩的笑意,可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
只要枣沁一日不恢复,她便会怕,怕与自己恩爱数百年的道侣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
“炼制师娘的药最少得三日。”念幽寒搓了搓手,搓出一簇紫焰,令之将药鼎围起来,而后又支了个小鼎,捧来两朵魂归花,用自己的内息裹住,小心翼翼地放进去,也用紫焰裹住小鼎,却没有让伏梦无凝水,“阿绫的药需要五日。哪怕徘徊岭的白雾已散,保险起见,五日内我们最好哪都别去。”
处理完药鼎,她松了口气,又坐回地上,“既然已找到魂归叶,本座得想办法带你们出去。”
寐雾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了,闻言忙丢下手中柴火,挨近她问:“真的可以出去了吗”
她们进入族冢不过二三日,却像过了二三十日那样漫长。寐雾嘴上不说,心里却比谁都焦急,毕竟孩子总怕这种阴森森的地方。
念幽寒自幼便向赤狐族学剑,并不讨厌狐族亲近自己,点着头揉了揉寐雾的狐耳,唤出记录在灵笺里的族冢地图,看向伏梦无:“梦无,上次的阵核应当还能驱动十来次吧隔绝族冢和外界的结界约莫有百余层,本座这就给你画出去的路,你只管沿着图布置传送阵,便可将我们……”
她话音未落,忽觉一股热浪从背后袭来,穿透自己的身体而出。
真切与魂魄接触的灼热,把念幽寒吓了一大跳,待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好端端坐在原地,身上也没有被伤着。
她怔怔地摸摸自己的脸,诧异地问道:“方才你们有没有觉出什么异样”
寐雾也跟着摸了摸脸,摇头。
伏梦无始终在认真地听她讲话,方才看她突然住了口,双目失神一瞬又恢复清明,忍不住反问:“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
“本座的魂魄……好像被火焰灼了一下。”回忆灼热穿透身体而过时的感觉,念幽寒更觉毛骨悚然,边探起自己的体内情况,边继续道,“不是心理作用,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本座来过族冢许多次,却从未体验过这种古怪的感觉。”
“……莫非是忘貘族的‘祖灵’将醒”听她说罢,千灼眸光微变,惊异地脱口道。
先前初入族冢时,她就听念幽寒提及“祖灵”,且在松玉岛和忘貘族大长老商量进族冢采药一事时,那大长老亦当着念幽寒的面,提醒过她在族冢内务必谨慎,莫要靠近祖灵沉眠的东殿。
东、西二殿,从方位上看虽在对立两角,但实则不然。族冢之中阵法繁多,哪怕随意踩一脚,都有可能被传送到数百里之外的地方。
其实听到有关祖灵的叮嘱时,千灼见大长老神情严肃,而大长老身旁的另一位长老则欲言又止,便生了个心眼,可她并不晓得忘貘族为何会忌惮自家的祖灵。
念幽寒对祖灵的事并不是很清楚,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过觉察危险的本能让她生出些警惕,先把自己的魂魄用内息护住,再继续刚才的话:“本座刚说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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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月。”
抱着小雪狐在山洞外站定,感到她气息微变,夙绥低低地唤了一声。
“朝月在。”应她的又是寐朝月的意识。方才念幽寒感到魂魄被热浪灼过时,她亦有同样的感觉,忙催动寐雨体内的内息珠,让自己的意识控制她的身体,准备听主上详说。
“你若完全附身寐雨,至多可发挥出什么境界”夙绥问。
寐朝月不假思索地道:“渡劫初期。”
幼狐的身体与经脉虽限制了她的境界,但寐雨是她所诞,又是先天的鼎炉体质,尚能平安承受母亲的暂时附身。
夙绥道了声“好”,而后传音吩咐她:“待我五日后与‘祖灵’交手时,劳烦你将梦无她们带出族冢。”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以西沧郡老城主的身份命令你,若做不到,便自裁在我面前。”
寐朝月眸光大变。灵识探到山洞里的人一个也没走动,她忽然从夙绥怀里跳下来,落到地上时,化为一名成年狐族,身形撑大了寐雨的衣服,披散的墨发也长了数倍。
“王,您可是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了”寐朝月有些情绪失控,一把搭住夙绥的肩,“王!您应过朝月……您应过要回西沧郡!”
“‘祖灵’是抚云殿主留在阴幽的身外化身。”夙绥平静地道,“他的气息,我绝不会记错。除了他,忘貘族的三长老念栖迟亦不能留……你莫慌,我既应过你,自然不会食言。”
“可抚云殿主是妖君境界……”
“身外化身而已,我如今已有血契灵剑在手,梦无的血亦在助我恢复,怕他作甚。”夙绥轻轻挪开寐朝月的手,将囚云剑取出,展示在她眼前,“只是击杀身外化身容易,方才他放出的内息甚弱,恐怕他收纳亡魂与活物血气,还有别的用途,你我需找个机会,先去调查一番。”
自知劝说无果,寐朝月垂下眼睫,只得先点头,余光扫在囚云剑略带瑕疵的剑身上,她暗自叹了口气,忽含笑道:“王,差小家伙们离城时,朝月曾起过一卦,见卦象不好,遂让雨儿将‘霜’亦随身带来了。”
听到这名字,夙绥眸光顿变。但见寐朝月将手抚上腰间的储物囊,手指探入囊中,轻轻一揪,便将一小簇棉花似的白团子揪起,晃了两晃,将它的四肢与耳朵、尾巴皆抖出来,竟是一只巴掌大的小雪狐!
第54章 栽狐堆
那小白团在储物囊里敛声屏气憋了一路, 一呼吸到新鲜空气,睁开惺忪睡眼, 瞧见面前站了个面容熟悉的狐妖,它鼻翼微动,立马认出对方的身份。
霜自凝出身形以来,还是头一回离开西沧郡。许是几百年没有见到夙绥, 它不禁有些兴奋,嗷嗷了两声,挣脱寐朝月的手, 身形一晃变为一臂长,扑入夙绥张开的怀中,软着声音叫道:“娘亲唔——”
夙绥不动声色地把它捂在胸口, 任它左咬右扭,蹙眉问寐朝月:“几百年了,霜还未改口么”
这小雪狐虽唤她娘亲,却只是由她的一魂所化,算起来应是她的身外化身。
夙绥修炼千余年, 还从未见过哪个修士的身外化身称本体为“娘亲”的, 更不晓得究竟是谁教坏了霜。
除此之外, 若要梦无听见这声“娘亲”, 岂不是误会大了!
霜是由夙绥的一魂所化,亦是夙绥留在西沧郡、用以支撑护城大阵的剑灵,与夙绥记忆互通,但却生来无情无欲, 因而它的脾气很是古怪,无论活了多少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孩童生性。
夙绥飞升后,西沧郡灵脉枯竭,霜为了能维持护城大阵,便在寐朝月的保护下陷入沉眠,除非夙绥亲临,或是西沧郡遭遇什么重大变故,它才会苏醒。
霜知道夙绥不喜自己唤她“娘亲”,是因她尚未合籍,怕道侣听了起误会,但它也晓得夙绥只爱恋女性,这时被夙绥按在怀里,它自然不高兴,扭出头来委屈道:“为何不让唤娘亲娘亲又不曾娶了谁!”
“快娶了。”与它水汪汪的眼眸对上,夙绥顿时有些头疼,想起伏梦无便脱口道,说完又改口,“……不是娶,是嫁,我将要嫁人了。”
“嫁嫁谁男人”霜边连声询问,边在她身上嗅来嗅去,而后摇头,“不可能的,霜知道娘亲不会嫁人,娘亲身上也没有男人气味……”
它忽住了口,眨巴着狐眸,歪头回味了一下,轻咦一声,“但是竟有魔族女人的味道娘亲莫非要嫁给女魔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