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栏画柱,琉璃青瓦,漆红木门上方挂着一块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流萤宫”几个字。
沈延玉进了门,里面颇为宽敞,院子里种着一排桃树,中间是正厅,左右分了好几个房间。
“五公主好。”一排宫女向她行礼,看样子是早早地就侯在这里了。
沈延玉倒是被这阵势吓到了。旁边的德兴同她解释:“太皇太后听说您搬来了流萤宫,就吩咐咱家给您分派些宫女,日后就由她们伺候您起居。”
“不必了,大人。我一向清静惯了,这么多人反倒不习惯,您还是让她们回去吧。”人多嘴杂,而且这么多年了,她也是真的没有被人伺候的习惯。
“公主,流萤宫不可没有洒扫的丫头,您还是收下吧。”
沈延玉拧不过他,又是太皇太后的恩赐,她只好退了一步:“我年纪还小,一个人留下伺候就够了。”
德兴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想着自己从沈延玉那儿也捞了不少好处,也就由着她去了:“那公主挑个顺眼的吧。”
沈延玉走到那一排宫女面前,挨个看了看,这些人年纪有大有小,都低眉顺目的。
她指了指最右边的那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圆脸宫女:“就她吧,其他人可以散了。”
那个被指的圆脸宫女向她行了礼,笑起来脸上有浅浅的酒窝,看着十分讨巧。
一切安排妥当,德兴也领着人走了。
沈延玉坐在正厅里,圆脸小宫女垂首立在一旁,一双眼睛还偷偷望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何时入的宫?”
“回公主的话,奴婢叫小满,今年十四,入宫一年多了。”那个叫小满的宫女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回话。
了解了基本情况后,沈延玉点了点头。她就是看她年纪最小才把她留下的。在宫里混的时间越长,心思就有可能越歪。
“想来我是谁,德兴也跟你说过了。日后你跟着我,安分守己就行了。”
这个小满看着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沈延玉也有自知之明,现在的她还不够格入那些大人物的眼。别人也懒得费心思来害她。
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她现在的动作越来越大了。万一哪天挡了谁的路,她可就遭了。
“公主,奴婢不会有坏心思的。”那小满看着沈延玉一脸严厉,倒是有几分害怕。
“你也不用害怕,我又不吃人。总之我说的,你记住就行了。”沈延玉一贯吃软不吃硬。看她那怯生生的样子,看来自己是把她吓到了,就放柔了语气。
小满眨着眼睛看向她,用力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公主吩咐的事,奴婢一定会好好记着的。”
“好,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去西阁挑一间你喜欢的房间吧,顺便看看有没有要收拾一下的。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再叫你的。”
“谢谢公主,”听到可以自己选房间,小满似乎有些高兴,向她道了谢,“那奴婢先去收拾房间了。”
沈延玉点了点头,小满就退下了。
她坐在空荡荡的正厅里,四处看了看房间的摆设。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昨日她还在留芳阁,今日就来了流萤宫。
她打了个哈欠,似乎也有些累了。宫殿深深,人影斜长。她转身准备去洗漱休息了。
之后的路,等明日再做打算吧。
第21章 一点小糖
入夜,小满还在房间里认真地绣花。她目前看起来还是很规矩的,沈延玉同她说什么,她都老老实实的去做。
沈延玉出了门,又到了之前发现小木屋的地方,环顾四周,之前的那个太监像是不在。
上次她看到的那双眼睛,一直让她十分在意。她总觉得自己必须来这里探查清楚。
她今日穿的是小满多余的宫女服,梳着双丫髻,乍一看和一个普通的宫女没什么区别。她走近了些,但那木屋今日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了,凄清破败,反而有点瘆人。
借着月色,她缓缓踱步到了木屋旁,确定四周没人后,她才点起了火折子,却没有看到那双眼睛了。
她正奇怪,难不成是那个太监将人转移走了?如此一来,这件事就更加蹊跷了。如果是废妃被关在这样的木屋里不足为奇,但是那个太监的态度却像是在专门看守这儿一样。
她不死心地用手将门缝撑开,想看看里面的场景。这门锁像是被人常年撞击,正好可以将手伸进去。她的手刚刚将门扒开一道口子,就一阵剧痛传来。
沈延玉用力咬着下颚没让自己叫出声。里面有人正张着嘴咬她的手。
牙齿没入肉中的痛感疼得她额头青筋直跳。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来害你的,别怕,别怕……”手被咬着,她也不敢硬扯,就怕给自己扯下一块肉。只好一直轻声细语地安抚里面的人。
她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几颗蜜饯从门缝里塞了进去。只盼着里面的人咬蜜饯,别咬她了。
她手指都快疼得没知觉了,咬住她手指的嘴却慢慢松开了。
沈延玉急忙抽出手,手指上被咬出了血,还好咬得不算很深,她急忙用嘴吹着手指。
寸宽的门缝里,一张脸抵在上面,却是面目狰狞,布满了伤痕,看起来十分吓人。
沈延玉盯着自己的手指一阵心疼。
那人的手指只能将将从门缝里伸出来。上面勾着一块玉牌,一直冲着沈延玉晃动。而她还在无声地张着嘴说话。
“给我的?”沈延玉疼得倒吸凉气,开口问她。那人点了点头。
沈延玉伸出带血的手,拿过了她手中的玉牌,上面写着她不认识的字。
不知为何,看她这样子,沈延玉原本还有些生气,此刻倒是多了几分不忍。
这人看来被关在此处很多年了,浑身恶臭,那一张脸上狰狞可怖。自古女子最爱惜容貌,寻常人变成这番模样,恐怕早就发了疯。
身后有浅浅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来了。
沈延玉最后看了她一眼,那女子抵在门缝上,虽然一张脸吓人得紧,可那双眼睛却是生得极美,手里还捧着那几颗蜜饯,望着沈延玉不停地流着眼泪。
那脚步声不仅没停,反而越来越近,沈延玉不敢逗留,撒丫子开跑。
她背后突然汗毛倒竖,一股压迫感袭来。呼吸陡然一滞。像有什么东西戳破了她的衣衫。
沈延玉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正要往回一撒。猛地感觉左边巷子里伸出一只手,把她胳膊一拽,就拖着她走了。风呼啦啦的往她脖子里灌,吹得她闭上了眼睛。
终于停下来时,她弯腰干呕了一阵,跑太快了,胃有点难受。
“你受伤了?”那声音沙哑低沉,握着她的手也不自觉紧了些。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延玉才惊喜抬起了头。黑衣长袍的沈琏正站在她面前,握着她的胳膊。
“沈琏,原来是你。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沈琏,她今天就危险了。她虽然随身备了些药粉,但若是遇到高手估计也悬了。
沈琏没有说话,只是皱眉看着她带着血迹的手指。
注意到他的目光,沈延玉摆了摆手,似乎毫不在意:“这个不疼了,是我不小心弄伤的。”
她抬起手时,才想起沈琏还捉着她的胳膊。
沈琏也是一愣,随后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缩回了手,他微微别过脸,语气颇有几分无措:“抱歉。”
“你不用在意,这也是事出有急……对了,你怎么也在这儿?”怕他尴尬,沈延玉急忙扯开了话题。
“恰巧路过。”沈琏的话说得风轻云淡,目光落在她还凝着血的手指上。
沈延玉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怀疑。
沈琏似乎不再多言,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瓶药膏和纱布,微微屈身,将涂了药的纱布缠到了她的手指上。
“我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疼的,你……”沈延玉急忙开口,却在看清药瓶上的字时,微微愣住了。
这是她以前送给他的雪肌膏,他竟然还随身带着。
沈琏对她的话恍若未闻,专心地低头为她缠着伤口。长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的脸,清冷的眉眼只盯着她的手指。
沈延玉忽地不说话了,盛夏的夜风吹过,有些烫人,烫得她脸上一阵热。
沈琏已经包扎好了她最后一根手指,抬起头,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几日不要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