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挥挥手,盘算着中午的菜色,得清淡一点,还得有营养,今天的藕新鲜可以做一个凉拌,笋也不错可以烧个汤,炒一个虾仁正好。
回到家他正准备忙活,接到温堇的电话。
“喂,温老板,有事儿?”
“何老板,你这是什么情况,活都不干了你拿什么娶媳妇养老婆啊?”
何虞生把手机放在流理台上开始择菜:“这不需要温老板操心,我好得很。”
“哎,小鱼儿,我听说你去见学妹父母了,怎么着什么时候喝喜酒啊?”
何虞生嘴角漾着笑:“少不了你那杯酒,说吧,到底什么事儿,没事儿挂了啊!”
“别啊!”温堇对着桌上的空空的档案袋敲了敲,“我说,我这儿你丢了份档案,你生父那份,我家那位应该是给你家那位了。这事儿,兄弟我对不住了,提前告诉你一声,自个儿准备着应付的招儿去。”
何虞生将去皮的藕搁在一边儿,毫不在意地说:“丢了就丢了吧,她都知道了。”比他知道的还多。
“不是吧?小学妹这么能干!我那份资料可费了不少劲,她就这么随便就知道了?”
“温老板,哪能说明你业务能力不行,还有就是我媳妇优秀,没事儿了?”
“你忙什么呢?接个电话都没空?”
何虞生不理睬他的八卦,但也不介意喂他一碗狗粮:“做饭,等会儿给你小学妹送去。”
对面的人爆了声粗口:“你就得瑟吧!”
“哎,我跟你说正事儿啊,你爹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啊,哥们弄丢了档案还能做点什么找补一下?”
何虞生把藕用水泡着,洗了个手拿起手机到客厅:“何柳的事情我已经答应交给方草了,之前我们俩的协议作废,要是有别的消息还得告诉我。”
“这么说方学妹是要走法律途径重审?这可是费力不讨好的活儿,万一遇上些狠得对小学妹下手你不担心?”
何虞生云淡风轻地说:“我担心啊,所以在这个案件彻底了结前,我是方律师的专职司机兼保镖,所以温老板,我可不是不干活儿!”
“得了吧,你那点儿小心思瞒得过谁啊,你不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去掌控小学妹的生活吗,排除一切可能,何虞生也就你做得出来。”
“曾经的法律天才,我走法律途径实现正义难道不是更好吗?不要整天想着尔虞我诈,说真的七色堇,这种整天柴米油盐的生活反正我是挺乐在其中的。”
“好,瞧瞧这话说得,妇唱夫随,我不听你秀恩爱,做你的菜去吧,我这儿忙着呢,挂了!”
“啧,吃不到葡萄的人呐!”何虞生把黑屏的手机搁在边上,哼着小曲儿收拾虾。
随后的日子,何虞生尽职尽责地履行着保镖加司机的职责,载着方草四处奔波。
秋天在南城忽高忽低的气温里蹉跎而去,新一轮的寒冷空气在西伯利亚大陆形成,翻山越岭横扫我国东部平原地区,南城受寒流冲击下起了阴冷缠绵的冬雨。
方草从南城中院出来,就看见大门处一个人拄着一把伞朝着雨发着呆,她出了安检,一阵冷风呼啸而来,只得拢紧大衣领子快步朝前走去。
“你怎么站在这儿?进里面去避避风也好啊。”
何虞生听到她的声音,等她走近才温柔地开口:“我刚过来,车停在拐角路口。”
“哦,那我们走吧,今天降温了,真冷。”
何虞生揽着方草走进雨里,两个人的背影格外和谐。
安检处的女警员对边上的人说:“每次方律师来中院都是这个男人接送,你看他撑的伞,他明明站在左边儿,可是他的伞却在方律师的右肩上,感觉方律师整个被他裹着走,这大风大雨的一定很温暖。”
对面的男警员扒拉着手机,抬头望雨中看了看,叹息道:“这下雨天,待会儿去接闺女放学可真烦,昨天的车又白洗了。”
回到车里,何虞生从后座拿出一条毛毯给方草:“冷就裹着点儿,今天晚上六点任雨霏生日宴,现在才三点半,你要回家休息一会儿吗?”
方草坐在副驾驶上,从雨中看出去,能看到中院楼顶朦胧的国徽,她又侧头,男人这半年似乎更年轻了,她说:“我觉得这半年你变白了,有点像年轻的时候。”
何虞生拿过她的手揣自己兜里,用危险的眼神看她:“所以我现在是老了对吗?”
“当然没有。”方草果断地结束这道送命题,想了想说,“我们去游乐园吧,叔叔案子的重审材料已经递交完毕,重审的裁定也已经下了,何虞生我们就快要胜利了,去庆祝一下吧!”
何虞生宠溺地看着她:“好,我们去庆祝一下。”
下雨天游乐园的人很少,许多项目都暂时停了,方草和何虞生去坐了摩天轮。
登顶的时候方草说:“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坐摩天轮,有一点晕车的感觉。”
何虞生让她靠着自己,无比的庆幸虽然这一切迟到了十年,但他们都没离开:“以后我都陪你来。”
晚上卫氏夫妇和方草他们两个一起吃饭,任雨霏一进来就拉着方草说:“小草儿,外面下雪了,咱们吃火锅吧,羊肉火锅!”
方草笑着扒开她衣领上的雪花:“我们过来的时候就开始下了,羊肉火锅也点好了。”
“哎呀,亲爱的你太懂我了!”
边上的卫boss听得了这话,黑着脸朝何虞生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吃完火锅出门的时候,路边的雪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任雨霏非要拉着方草打雪仗。但是方草向来体寒怕冷,两个男人跟在后面,这回换何虞生冷脸:“你老婆都几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你也不管管。”
卫boss密切关注着自家老婆的动向,毫不客气的反问:“那你整天跟个保姆似的伺候你媳妇,也不见你管管她!”
任雨霏向来孩子气,方草也就这么个被窝交情的闺蜜,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律师的严肃全没了。
任雨霏拉着方草问:“我听说人家给你当了半年的保镖,你俩现在这样有什么打算啊?”
方草捧起一团雪揉成一个球:“过了年再说吧,他爸的事情你也知道,起码等这事儿有结果了吧。”
任雨霏拖着长音说了句:“哦——”手一伸就把一小团雪放进了方草后颈。
方草尖叫一声,反手把雪团扔到了任雨霏脸上,散落的雪块掉进她嘴里,嫌弃得她哇哇直叫。
两个男人听了冲上去护住各自的人,眼神交汇的时候火光炸裂:“你也不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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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柳的案子实在第二年春天重新判决的。庭审那天,被告人缺席,何虞生和方草坐在辩护台。
由于冯建和赵忠的案子已经审判完毕,何柳案重审的证据链已经十分清晰,对面的公诉人没精打采地坐在席位上,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这是何虞生第一次出席庭审,可是他一点儿都不慌。
他记得书记员、法官说了好长一段话,他起初觉得新鲜,听到后来觉得冗长极了,但也知道这些都是必备的程序,每次开庭都得重复一遍。
听多了也很无聊吧!他转头去看方草,她却没有一丝不耐烦,比他这个看新鲜的人专注得多。
后来他问过方草,你每次开庭都听着前面那么一大堆废话不觉得无聊吗?她反问,那你觉得运动员在比赛前热身的时候会觉得无聊吗?
直到再后来,他知道了一个词——程序正义,正义不仅应当得到实现,而且还要以人们看得见的方式加以实现。他才懂得这时候方草认真的聆听和回答代表着怎样的信念。
在后来的法庭调查和辩论中,是他印象最深的记忆。他从来都知道她聪敏善思,但当她用清晰严谨的逻辑一条条反驳对方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那颗欢跳的心。原来表达真的可以呼唤正义,除了暴力还有理性的规则可以撼动世界。
他前所未有地觉得他离她是如此之近,他好像有一种幻觉,他和她踩着同一片土地,仰望同一片星空。
“审判长,公诉人提出的证据一至七都存疑,经我方质证均不属实,综合全案证据,我方认为检方的指控完全不能成立,因此我方请求法院改判我方当事人无罪,维护司法正义公平。”
一个月后,方草拿到了何柳案重审判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