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的话打断了齐萱草的思绪，她脸上又恢复夜场中应有的潇洒不羁，清脆一笑，眨了下眼对说酒保：“你也调一杯这个酒，一样的，我得对比一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酒保笑笑：“你喜欢我们老板，这酒当然是他调的有味道，你不需要对比，凭这份心情，就算是香槟都能喝出伏加特的度数。”
齐萱草没再让酒保调酒，笑了笑又看了看那杯酒一会儿，等到那酒保接待别的客人去了，才慢慢端起了酒杯。
温堇安排了后续事宜，从小窗户里看到这一切，邪气看了眼边上靠在沙发不知道想什么的男人，斜了眉问：“挺漂亮的，真没点儿想法？”
何虞生一个翻身坐起来，话里没有多少波澜：“你知道那是谁吗？”
温堇一怔：“还有来路？”
何虞生扫过窗户里变换的灯光，戏谑地说：“齐萱草，晟丰外贸业务部组长，她手下的叫业务部经理，都是些漂亮姑娘，对接海外业务，她本人会中缅英三国语言，年收入过百万，是晟丰外贸的核心人员之一。”
这的确是没有预料到的猛料，温堇脑子里小算盘几个来回，意味不明地说:“晟丰涉/毒这个致命弱点我们废了那么多劲儿没有找到突破口，这会儿送上门的机会你何不将计就计，美男计你也不吃亏。”
何虞生不语，只顾打开电脑，幽幽地说:“陈律师说过，温师兄男女老少通吃，你我两个怎么看也是你是美男，真要是美男计，也得你出马，财色双全才好。”
温堇被噎住，噤声不提，倚在边上看他操作。
许久后，他问了句：“小鱼儿，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何虞生敲击的动作停了下，很快又继续。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第33章
方草第二天照常到律所，收到了所里上下的慰问小礼物，水果酸奶堆了大半个办公桌。
关于她和陈妤潼的事情所里还特地开了个会讨论，主要是宣扬干他们这行的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如何周旋逃命，以及所里上下新老成员基本的求生技能。
高泽文介绍经验，再早几年的时候，各方面的保障制度还没那么完善，律师做点事情都跟老驴拉磨一样坎坷，就拿会见来说，最开始要提前申请能不能成是个概率事件。
后来法律明确规定可以会见了，每次会见又凌晨拎着小板凳去看守所排队，少不得遇上这样那样的突发情况，保护自己自然是头等重要的事情。
还有以前呢，电子档案没这么发达，案卷材料都是一摞一摞的，每个月打印费都得一大笔钱，眼睛都能看瞎，开庭还得预定出租车庭审一结束法警就带着律师从后门走，跑慢了受害人家属涌上来就是各种语言甚至肢体攻击。
刚加入的新人们一阵唏嘘，有资历老一点的不免露出些得意神色，偶尔提点一两句别人没遇到过的为难情形，那表情就跟小米加□□干掉了敌军飞机坦克一样骄傲。
“早几十年，法律哪有今天的配置，用你们年轻人的话，那个叫1.0版本，当事人太嚣张的时候警察都要让几分，律师却不行，拿人钱财□□，干了这行什么不得往前冲。”
“我记得有个案子，被告是个大老板，最初的时候奔波经营，后来不知道怎么资金断链了，好几家公司追着要债，私下里让他们的律师放出话来，任何人不得做被告的代理律师，否则就是跟他们作对。”
“那后来呢？”有人追问。
辈分高一点儿的律师笑笑：“都过去了，有没有人站出来也没必要拿出来说，现在要记住的是做这一行的,与人打交道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有道是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所以啊，安身，立命，保住自己，不忘使命，这是理想状态，若是冲突了，也要会权衡，不过无论怎么选，都注定空留遗憾，做律师啊，得想清楚了！”
这人名叫王清，是林永安曾经的助理，后来南城外商日益增多，便主攻跨国海商类案件，日常出差时候多，方草也不常见到他，倒是这一席话说得会场一阵安静。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提议，让有资历的老律师都发言说两句经验。
这样一来倒变成了一个故事分享会，方草听着前辈的话，那些似曾相识的场面也浮现眼前。
在大多数刑事案件中受害人一方都会对被告方的律师不满，也有很多人见着辩护律师就发起攻击，但一般是语言上的诋毁和谩骂，真正付诸到人身攻击的，主要是见着被告的时候，一群人蜂拥而上，对被告打几拳踢几脚以泄心头只恨。
而女律师，遇到的危险往往更难以想象。
张程宇悉索地凑过来问：“方律，你遇到过最危险的情况是什么？”
方草想起那一年冬天的尾随事件，头皮一阵发麻，叹了口气：“我还没有放下的事情，你就不要来揭伤疤了。”
张程宇心里唏嘘，赶紧陪笑：“方律我错了，中午吃什么，隔壁大叔家盒饭吗，我去帮你领回来！”
可惜啊，方草听着对面男人自如吩咐服务员的对话，默默侧头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耳边是悠扬的小提琴，她却只觉得烦躁，还不如去吃大叔家盒饭呢！
上午刚从会议室出来，就接到钟厚铭的电话，美名其曰答谢上次钟厚强的事情，方草本是要推脱，这人却说早就定好了座位。
离律所不远处小广场里的商务西餐厅，没有财大气粗仗势逼人，家常便饭，却之不恭。
用钟厚铭的话，我欣赏方律师的能力，连顿便饭都舍不得赏脸吗？
又等了一首轻快的曲子，头盘上来，方草默念着还有汤、副菜、主菜，这饭怕是没个尽头。
方草扫对面微笑叠餐巾的服务员，略有为难地说：“钟董见谅，手头上有些工作，也不占用您宝贵的时间，要不这样咱把后面的餐点都一起送上来吧！”
钟厚铭闻言对服务员点了点头，又挥手让拉提琴的侍者走了，和蔼浅笑着说：“西餐是麻烦点儿，吃饭讲究的无非是吃好喝好，不过方律师不拘小节，这直来直往的脾气我很喜欢啊。”
方草一口气卡在肺里，扯着笑说：“钟董事长客气了。”
方草专注食物，沉默安静，钟厚铭却兴致颇好，不轻不重说着无关痛痒的玩笑话，她也不好冷场，时不时应上两句，倒是谁都没提河西楼盘的事情。
市建设局已经发出公告对网上的消息高度重视，目前已经组织特别小队，对河西锦城的楼盘进行验收复核，等结果出来会向公众公开。
而这个大老板却一脸的事不关己，淡然自若，不是段数太高就是心里有底气，想到这，愈发没了食欲。
好不容易她吃得差不多了，钟厚铭还在不缓不急地切着牛排，方草努力让自己冷静，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水果。
老狐狸实在是不好应付，和他作对稍不注意怕是会血本无归吧！
“方律师昨天受惊了吧？”
方草心里一紧，打起十二分的仔细，脸上的笑都真诚了几分：“受惊事儿小，主要还是身体不好，闹出那么大动静，劳您记挂了。”
钟厚铭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点点头：“确实是记挂着方律师，方律师年轻有为，前程无忧，若是因为这点小事误伤了，我如何过意得去，权以这杯酒寥表歉意！”
无耻的最高境界大抵如此吧，明明是道歉，却让人不敢接受，又推脱不得，只能感恩戴德高呼“前辈言重了”。
方草暗自提了口气，佯作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钟董折煞晚辈了。”
想到上一次在律所看她的眼神，方草做足了晚辈姿态，端了酒杯恭敬道，“该是小辈敬您才是，多谢钟董栽培。”
钟厚铭看穿她的言不由衷，也不点破，酒杯轻碰，眼里的兴味浓了几分，红酒绕着舌尖半圈才吞咽入腹。
“方律师都这样说了，我也确实痴长你些年岁，我就托大称呼你小方好了，也别晚辈晚辈的，多界外啊，方律师不介意吧？”
呵呵，她最讨厌人叫她小方了，上学哪会每次听到“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她都恨不得把写词的人拖出来胖揍一顿，你说介不介意？
方草忍住了没爆粗口，咬着牙帮吐出几个字：“当然不介意，您是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