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你把案子转给了陈律师,不过最好的时机过了,也就算了。晟丰那么大个集团,抓个小把柄很容易,可是能动摇根基的却很少,也就放弃了,所以上午的事情确实是个意外。就像你说的,以前我不知道,现在以我和温堇的关系也不可能让陈律师冒险不是吗?”
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方草直愣愣地问:“为什么是晟丰?”
何虞生忽然笑了,捏捏方草的脸:“傻姑娘,不是说了一个月后告诉你吗?”
“那你不怕我去告密,上个月我还接了他们一个案子,争了很大一笔钱。”
何虞生忽然有些脆弱地靠在方草肩头:“既然告诉你,也就由你处置。方小草,我不想骗你,可是晟丰必倒,以后你离他们有关系的事儿远点儿,你要好好的。”
方草被他话里的笃定吓得心惊胆战,偏偏这人惯会装傻卖乖,不时弄点儿苦肉计,最让人无可奈何。
她兀自起身,坐在边上把电视调到了新闻频道,正播放着南亚岛国海啸后的萧条画面,她伸手握住他的手,带着语重心长的意味道:“你知道中国每年有多少人失业吗,多少家庭因此流离失所,小鱼儿,人祸不比天灾,一个晟丰倒下,是后面成千上万失业的工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何虞生看了眼电视又固执地揽过方草:“方小草,一个企业倒下会有新的人接手,最大的利益损失者是那些曾经非法得利的人,工人们在任何时候都是可怜的,换一个老板不见得会更差。”
方草还要说什么,何虞生手指贴上她的唇:“别说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法律里也有本书叫《社会契约论》,里不是说邪恶的统治应该被推翻吗,现在的晟丰就是这样一个邪恶的资本体系,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来结束它,你不需要劝我,没有用的。”
方草沉默,只有电视的声音传到耳中。
“那温堇呢,你们是一伙的?”
何虞生又喂了方草一颗提子,坦荡荡地说:“方小草,温堇不单单是你们法学院的学长,他也有过去,有后来那么多年,影响他的事情很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做的事情都有他的一份,我们是合作关系。”
第32章
见方草不说话,何虞生心里叹气,只贴着方草耳边说:“我做这些,并非只为心中有恨,就是你甘老师知道了也会支持我的,你也体谅我一番,待到时机成熟一切自会见分晓,嗯?”
正僵持着,忽然何虞生的手机响起,他拿起扫了眼就直接挂断了,只拥着她不说话。
方草确认了一些事情,又理不清思路,被这个电话惊醒,只推开他:“我去趟洗手间。”径自走了。
何虞生心生恼意,直接把手机关机不理。
方草出来,见沙发上的人还是一副可怜相,大方地坐在他旁边:“行了,反正我也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只是同样的是手段骗了我一次,就不要试着用第二次,说好的只有一个月,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何虞生突然扳过她的脸,眼中是不多见的狠厉:“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方草忽然伸手贴上他的脸,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转头在他耳边说:“鱼宝好好加油,先给你个奖励,我也好好学习,跟你考一个大学。”
男人眼中的阴沉散去,慢慢被别样的懊悔和欣喜占据,抱紧她狂风暴雨般激烈的吻落下来,逼得方草几乎窒息。
真正儿相濡以沫,那滋味简直就要让他忘了十年春梦,到底是现实更动人。
失控前方草推了推他,何虞生也不恼,抱着她温存片刻,贴着她耳边说自己待会儿得走,别的事情都不要多想。
“有些事,是命运使然,逃不过的,方小草。”
何虞生起身,方草忽然有些慌乱,就叫住他:“何虞生。”
他站住,没回头,等她下一句话。
“我可能接受不了和我的当事人谈恋爱,你走吧。”
他继续往门口走,在打开门的时候才低低开口:“不会的。”
方草站在窗边,看那人发动了摩托车,车子离弦而去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大概看到了她,挥挥手走了。
方草忽然想到很多年前,冬日的黄昏中,少年也是这样,哄也似地对她说:“高三还剩半年了,我想考T大,寒假得用功读书,只好等过年再来找你,你也要好好学习,我希望未来我到的城市都有你。”
那时年少,所有未知的都是可以预支的资本,她自是毫不犹豫地说,我也好好学习,要和你上同个大学。
可惜后来,谁也没去成T大,他说的好好学习最后是安市出了个大名鼎鼎的金枪鱼,不愿相信他会与那群人为伍,到最后见着他们称兄道弟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何虞生,要记得你说得话。
十年前你说的不爱我,十年后你说的你想我,都可以不计较,但这一次,不会再有退路。
何虞生回到天涯的时候,酒吧还不算热闹,温堇侯在休息室里,见了他兜头一句:“看你那样子,难不成我打断了你的好事儿?那可真是罪过啊!”
何虞生懒得和他贫,自己打开了电脑开始忙碌。
各样的数据后台纷乱如麻,晚上□□点,网页浏览量达到顶峰的时段,未能被朱大荣发出去的证据由一个“状元她爹”的微博号码发出。
随后何虞生点燃一根烟,起身看向同样在电脑前忙碌的温堇,徐徐吐出个葫芦形状的烟圈:“接下来,看你的了。”
温堇眯着凤眼邪恶地勾起眼角笑了笑:“没问题。”
十一点,酒店最热闹的时候,天涯酒吧那个神秘的酒保出现在了吧台。
齐萱草断断续续来了这个酒吧那么多次,终于又让她逮着人了。
妖娆的女子是舞池里猎人追逐的目标,可今晚身后的男人全然不能引起她的注意,她的目光已经被那个只见过一次的男人夺走了。
一靠近吧台,往常熟悉的酒保就迎过来相问。
齐萱草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招招手示意酒保靠近自己,指了指边上正在整理衣服的男人说:“他,调得最好的酒是什么?”
酒保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讶然地摇摇头:“那是我们老板,他很少调酒,能喝上他一杯的都是些,嗯,比较特别的人,一般他都不在这里。”
齐萱草有些惊讶,但更多是兴奋,猎物比她想象的还有趣,她似乎更加放不下了。
有什么游戏比让一个冷漠的男人臣服她的热情之下更刺激呢?
楼上温堇正在打电话安排后续的事情,何虞生对那些无聊的电话听得心烦。
在方草那里走了一遭,整颗心呐都要揉成一团,放不下的,求不得的,还有那一丁点儿无处安放的灵魂,都炙热拷问着他。
烟酒和女人,浮华也好,放纵也好,于男人刚强和软弱间游离的片刻,总是一片花花天地,用虚伪或真心,填满刹那的空落。
喧嚣沸腾的酒吧,手起,杯落,搅拌,摇晃,旋转,翻覆,升沉,浅绿色的酒加了柠檬汁,酸涩,一如心中的味道。
“嘿,可以来一杯你手中的马天尼吗?”
甜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何虞生放下轻抿了两口的酒,蓦然笑了,于光影中一寸寸抬头,一张脸上深的浅的细痕就像是加了滤镜般模糊,唯有深邃立体的轮廓映着灯光暗沉邪魅。
“这是一杯关于放不下的马天尼,不适合你。”
他开口,笑意中的隐藏着许多情绪,齐萱草觉得那点若隐若现的痛苦格外让人着迷,追问:“那我适合什么?”
他敛了笑,将杯中酒饮尽,利落地一套动作,收尾后推了酒杯到她面前。
Angel kiss。
她想到了这酒的名字,奶油纯白,樱桃鲜红,年轻富有生命力的色彩,经由这个男人的手,就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除了遗忘的马天尼,他会不会也赋予这杯天使之吻什么感情呢?关于她的。
“以后不要再出现在这个地方了。”
男人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里不太清晰,她下意识问:“什么?”抬头才发现,在她还没回过神的时候,男人已经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嘿,女士,真厉害,真的是老板亲手调酒,你不要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