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草“呵呵”笑了,诧异又讽刺地盯着他:“我耿耿于怀揪着不放?是谁装病让我去看来着,谁求我可怜可怜他,是谁厚颜无耻跟上来的,何虞生,你还要不要脸!”
男人不怒反笑,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从容开口:“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脸又不能当饭吃,我很荣幸,这些小事能得你青眼。”
对比何虞生淡然自若的姿态,方草的躁动更加引人侧目。
意识到这一点,方草气得笑了,笑得大方,话说起来却是咬牙切齿的:“看不出来啊,小鱼儿,流氓耍得越来越溜了,这些年招摇撞骗没少干吧?案底有多厚,要不要我帮你参谋参谋啊?”
何虞生僵在原地,状似纠结片刻道:“这个可以有,咱们约个时间面谈吧,这个地方不合适。”
方草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竖眼瞪他,何虞生挑眉摊手,一脸歉然:“别这样,不是男女朋友,我们还是老乡,同校,旧相识,何必要针锋相对?”
“是又如何,只前男友这一个身份就已经罪无可赦了,你不明白吗?”
方草并不示弱,却仍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一晚上几经起伏,思绪凌乱,不想再多纠缠,转身要走。
何虞生却拉住她的胳膊,缓慢却坚定地开口:“方草,我不是你仇人。”
方草早见识过他的固执,不再争论,有气无力地抽出手:“随便你怎么想。”
在方草的身后,何虞生浅浅动了动嘴角,一闪而过的笑出现在那张刻板深沉的脸上。
“好,我会仔细想想。”
彻底没了脾气,穿过广场中央也没甩掉身后的尾巴,挫败地坐在花台边的长椅上。
“我说你到底想怎样,就算我不恨你,我们俩也算不得朋友吧,你跟着我做什么?”
迫于坐着的高度,方草只能仰头看他,男人穿得休闲,双手插兜,一脸淡漠地跟着她坐下。
“既然遇到了就让我送你回去吧,晚上一个人不安全。”
方草探究地看他,实在不理解他这一番举动的意思,还当她十七八岁不敢一个走夜路?
怎么想都怎么不对,很多年前她就猜不透他,何况中间又隔了这么多年,方草心里倦怠得很,不屑道:“你这来回反复的折腾,图什么呢,别让我误会你对我余情未了,这会让我很困扰。”
第10章
方草话里的疲倦听得何虞生心里一揪,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用一种成熟男人豁达的语气说:“以前的事我很抱歉,就想弥补一下。”
方草低低笑起来,心里愈发荒凉,反问:“弥补什么,何虞生,你不欠我的,又不是你强求来的,你亏欠个什么劲儿。”
“谁知道呢。”
随他去吧,爱怎么矫情就怎么矫情,方草不再理会何虞生,到停车场开车,何虞生没跟着去,方草仿佛毫不知情地开锁发动。
“脑子what了”,方草一路上都这样想着。
方草小区的绿化带边上,一辆老旧的摩托车隐没在茂密的紫薇花树下,车上的人叼着烟靠着车头一面注意着前方的动静,一面打着腿上的蚊子,思量着明天去哪儿买盘蚊香。
第二天一早,方草照常到到律所,前台的桌子上堆着两个印着商标的大油皮袋,方草心神一动,大步往二楼最里面的办公室去。
磨砂的玻璃门开着,方草踏进去,桌后的清瘦精干的中年男人抬起头,见来人是她,推了下金框眼镜,方草笑着打招呼:“师父,您可算回来了,京都天气怎么样,没给带礼物?”
高泽文放下手中的法条释义,犀利的目光打量她:“你案子都没问题了?就来讨礼物,我去京都是工作,能和你们小丫头一样逛逛买买吗?”
多年相处,方草清楚高泽文的脾性,对事不对人,一切以工作为重,严以律己,推己及人,是以方草这些年确实忙成了陀螺。
“工作我都在电话里给您汇报过了,以前手上的活都在跟进,新接了一个故意伤人案件,情节明朗,嫌疑人方面主要目标在量刑方面,目前案子在检察院,估计这周会审查起诉。”
高泽文听了面色缓和:“做的不错,不积跬步不至千里,以后路还长。”
这话可来之不易,方草果断应承:“都是师父教得好,以后还得跟着师父学。”
高泽文不为所动低下头,手中钢笔在桌上的法条上勾画着:“行了,溜须拍马,出去吧。”
好在方草讪讪地应“好”,默默起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领导回来是什么感觉呢?
方草在自己办公室安稳地吃着爱心早餐,终于不怕应付那些指名道姓要找高律师的当事人了,还有进展太慢的案子,也有人替她催一催了,可以预见月底的奖金很可观啊!背靠大树好乘凉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
诸如此类,领导的脸色也就不值一提了,两利相权取其重,方草甚至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只是该来的总会来,小曲还没哼完,手机就振动了起来,页面上赵堃两个字一闪一闪,方草心底叹息,收了餐盒,拿起手机走到窗前。
彻夜加班,赵堃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他说这次的事情比较特殊,最近都会比较忙。
方草让他好好休息,赵堃却再次提起昨晚的事情:“方草,昨晚本来想问你之前的答案,结果突然接到紧急任务,没能当面问你个答案。”
“赵堃……”
“赵检,昨天晚上的逮捕审批今天得补齐,公安局那边……”
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说话声,方草便停下来等他们说完,随即赵堃紧张的声音响起:“方草,急事,先不和你说了,下次我要亲耳听你说答案,你别忘了。”
“有空也可以来找我!”赵堃话里有期望,期望一份回应。
方草看着挂断的电话,莫名有些失落。转念又一想,找个机会当面谈也好,隔着手机屏幕总少了一份诚意。
上午九点多,方草接到一个咨询电话,对面的人很焦急,连惯例的寒暄都没有,奔上来就问能不能办取保候审。
方草顺手拿过边上纸笔记录:“取保候审是需要条件的,这位先生能否先介绍一下案情?”
“昨天晚上人被公安局带走的,你能办取保的话我们再面谈,听说,你们所那个高泽文律师这方面很厉害,你问问他,收费不是问题。”
有钱了不起啊,方草尽量让自己平和下来:“这样啊,那我这边没办法给您答复,只能先替您咨询一下高律师,这样吧,您先留个联系方式,有情况我通知您,先生您贵姓?”
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会儿,道:“你把高律师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方草给了他高泽文的座机号,这些年高泽文已经很少接全然陌生的客户了。主要客户来源都是熟人介绍的,新的客户如果不是什么特殊案子,以前都直接给推了。现在有方草接案子新客户就到了她这边,她可以第一时间判断案件情况。
那男人说话老练沉稳,虽然含蓄但上位者的命令姿态十足,方草不能确定深浅,就给了个座机号,打算再告诉高泽文一下,高泽文却并不在办公室。
方草到前台问张程宇,张程宇说有一个中年贵妇约见了高律师和林律师,两大合伙人同时接待这得多高的规格,他哪里有资格登记来访人员资料?
方草回办公室的途中经过会客室,会客室的门紧闭着,倒是自己办公室门口,陈妤潼靠着墙,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方草不明所以:“陈律师有什么事吗?”
陈妤潼伸手撩了撩披肩的卷发:“外人都说君信的方律师公正仗义,依我看都是眼瞎了。高律师提前回来,你也不问问原因,说不定这次我们所就被铁鸡蛋砸中了,啧啧,那滋味指不定多酸爽。”
陈妤潼说着进了方草办公室略略一扫,又是一阵冷嘲热讽:“看看这办公室,桌子椅子柜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进了冷宫呢,也就方律师这样心坚如铁的人儿待得住!”
方草早习惯了她的说话做事,你越跟她辩她越是来劲儿,直到能把你给说服了。
方草自觉是个能屈能伸的,一脸真诚地说:“陈律师可是稀客,我这儿简陋,陈律有好的建议我是很乐意听的。”
陈妤潼在方草对面坐下,冷冰冰地说道:“你这个人可真没意思!”
方草点头叹息道:“是挺没意思的,比不得陈律师幽默风趣真知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