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会明白莱因哈特心中铭刻着的究竟是怎样一段无法割弃的情愫。
但吉尔菲艾斯并不是一个擅长窥视和探究的男人,出于他自己的自尊心以及对金发皇帝的敬爱心,他选择了放弃。所以他错过了亲手揭开当事人秘密的机会。
而等下一次,这个机会再临的时间,不知还要过多少个日夜。
黑暗、寂静……以及无尽的寒意。
为什么会这样安静?难道周围的风雪都停了吗?不……不会,如果风雪停了的话,为什么又会这样冷呢?
莱因哈特勉强自己睁开眼,因为高热的关系,头很痛,身体肌肉也开始酸痛不已,他忍不住低低地喘了一口气,这才勉强自己发出声音,“唔……”
“啊!莱因哈特大人,你醒了?”回答他的是吉尔菲艾斯惊喜交加的声音。
一只手贴到他额头上,那温柔有力的熟悉感将莱因哈特有些虚浮漂移的意识瞬间扯回身体。
金发皇帝眨了眨眼,岩洞外风雪依旧,岩洞里火光依然,只是身旁红发年轻人的神情又悲又喜,好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独自经历了几番挣扎似的。
是自己的突然倒下吓到他了吧?
也是……别说现在的吉尔菲艾斯,就是从前的吉尔菲艾斯也没见过他发烧不舒服的时候。以前莱因哈特总觉得自己的精力无论如何都用不完,自己永远都不会倒下,就算觉得有些不适,偶尔放纵下吃点喜欢吃的东西第一天准没事儿了。
莱因哈特费力地坐起身,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离开吉尔菲艾斯的怀抱:“现在什么时候了?”
“不确定,但算起来应该还是下半夜。”吉尔菲艾斯顿了一下说。
莱因哈特其实并没有失去意识太久,向来意志力惊人的金发皇帝从发病不适到缓和的过程其实只是短暂一会儿而已,可是就这短暂的一会儿,这毫无防备,亲密无间的一瞬对吉尔菲艾斯来说就已经像是梦幻了。
“那个……不好意思,我刚才……”
吉尔菲艾斯忙回答:“没、没有,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话间,莱因哈特已经整好了衣裳,将原本微乱的领口抚平,素银挂链被贴身塞入衣领下,因高烧而泛红的肌肤也被掩藏至完美。除却脸颊上面无法消除的病态嫣红,金发皇帝看起来就和平时一样英姿飒爽。
他没有开口,吉尔菲艾斯也就没有接话,他们中间仿佛又再次隔起了一层云雾,沉默中风自岩洞口呼啸掠过,一些参杂在风雪中的慈率声也一同被放大了出来。似乎有人正冒着风雪前进。
“有人来了。”吉尔菲艾斯愣了一下,随即精神一震!
太好了!终于有人来了!终于有人找到这里,这就意味着白天的一番努力没有白费,他们马上就可以脱离这个困境,莱因哈特的身体情况实在是不适宜再拖下去了!
吉尔菲艾斯差点就要跨出岩洞,但就在这时候,金发皇帝一伸胳膊拉住了他的手掌。
“等等。”莱因哈特的声音略颤抖和低弱,似乎有些气力不足。
手掌被握住的一瞬,红发年轻人犹如浑身过电似的颤栗,他一下子顿悟过来,前进的脚步停滞住了。他站定身体望向身边的人。
是了,来着是谁?是敌是友?是人是兽?风雪之中一切都不明了。
红发年轻人其实本该知道这一点,只是刚刚即将脱困的兴奋感掩住了缜密的思维,让他差点犯下大错。
其实他和莱因哈特计划把斗篷挂上树梢求援时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但若是估计敌我不明这一点,而延迟求援也是不现实的。因此他们本在树林中布置了几道防护线,外加几个陷阱,如果今晚不下雪的话,他们完全有足够的余力来甄别前来搜索的人员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突如其来的大雪把他们两个困在岩洞里,甄别工作就变得艰难起来。
吉尔菲艾斯下意识地双手攥拳,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惯性动作,莱因哈特很熟悉。
比起吉尔菲艾斯的考虑,莱因哈特的做法则直截了当太多,年轻俊美的皇帝陛下一昂首:“什么人!”
风雪中,探照灯光伴随着被雪到几乎看不清原本棕红色头发的奇斯里跨入岩洞,也顾不得原本的礼仪,径直屈单膝在莱因哈特面前跪下了:“陛下恕罪,臣来迟了。”
“朕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来苛责你的,奇斯里。”
军将捧着厚实的军服和御寒衣物来到皇帝面前,莱因哈特却只拿了属于皇帝军服的那件随身披风,金发皇帝说话的声音充满上位者的恩威并济,这和吉尔菲艾斯刚刚听到的清丽质感截然不同,红发年轻人不禁微微觉得陶醉。
金发皇帝一边开口一边试着自己把披风固定在肩上,吉尔菲艾斯连忙走到他背后帮忙。
军将聚集的岩洞口外出现了一位同样头发被雪染成白色的缪拉:“陛下,您……啊?!!”
因为他站着,所以他比奇斯里看到的更多,冲入眼前的画面是俊美的皇帝背后站着一个身材结实,高大挺拔的红发年轻人,碧蓝的眼睛,熟悉的面孔,甚至连他的站姿和位置都没有半分改变。
缪拉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不是一-级上将,而是回到了当年在罗严克拉姆伯的元帅府中担任中奖的时光。他脸上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不知道是惊愕还是惊喜,或者更像是-种万千感慨的交错。
“皇帝下落不明”这件事已经将当时和金发皇帝一同经历乌鲁瓦希行星异变的幕僚们战栗到了极致。徒劳、疑惑与焦虑这些负面的情绪像不断被投入火堆中的薪柴只能将他们心中的懊恼之火越点越旺。
此时此刻,皇帝陛下暂时安然无恙的身影多少慰藉了他们焦灼的情绪,但……但是皇帝陛下他身边那位……那位……不是已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6章
银河帝国的皇帝陛下终于回到银河帝国军总旗舰伯伦希尔上,这个好消息被乌鲁瓦希行星附近出航的舰队们所确认,再经由他们传递到新首都费沙,帝国军将们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现在皇帝陛下正在旗舰上接受御医们的身体检查,假设陛下的健康状况无碍的话,那么情况总算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吧?
至少缪拉、鲁兹、奇斯里等在现场经历过这一场惊魂事件的人来讲,眼前的情况是足够叫他们安心的了。
当然,那位红发年轻人的出现还是让他们错愕惊惶了许久,因为皇帝陛下对那人的身份没有开口下过确切的定论,就算心中有诸多猜测也不好擅自去定义。
可他们心中都或多或少得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真的是那个人的话,那新领土总督罗严塔尔身上将要背负的责问和接下来要面对的审讯或许都将轻缓一些吧?
“陛下的情况怎么样?”
当缪拉走上伯伦希尔的主舰桥时,他看见了罗严塔尔笔挺站在舰桥下方的身影。这位黑发男子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三个小时,但他俊朗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疲惫的影子,异色双眸轻抬,唇角只露出优雅笑容。
缪拉下台阶,来到罗严塔尔面前,向他礼貌性得欠了欠身:“抱歉,御医们还在诊断中,我也得不到任何确切讯息。”
“是么?”得知情况后,罗严塔尔仅是扬了扬眉梢,依旧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您不担心?”
“我不是医生,就算担心,对陛下的病情也没有任何帮助。”
“那……对您自己的处境呢?”
“说实话,不焦虑也是不可能的。”罗严塔尔这下倒是笑了:“但仅凭流言舆论就要将我击败,也同样是不可能的。这点我相信自己,也相信皇帝陛下。”
“是,我也相信这一点。”缪拉回答。
缪拉的回应同罗严塔尔想象的一样坦诚而真挚。他跟黑发元帅握了下手:“我现在再去探问一下陛下那边的情况,失礼。”
罗严塔尔点点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缪拉沿着台阶走向舰桥后方的休息区。
他本来没有必要对缪拉坦诚这番心里话,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担心焦虑后心防稍有降低的缘故吧。
理性却又真如铁壁一般坚实的军将正是一位很好的聆听者。
休息区的走廊里一片死寂,隔着玻璃门医生们忙碌的模样以及躺在床榻上的金发皇帝的身影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