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根本没什么资料在里头,里面就只有刚刚传的简讯以及鬼灯的电话号码而已,但白泽还是嘟哝了几句。
「还有,我不会挂那些饰品很正常好吗?以前哪有钱买手机,会用就不错了!谁晓得那种隐密的地方还有个孔可以把线穿进去啊。」
不对,难道…鬼灯是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删掉了吗?因为电话簿里只有那只恶鬼的电话号码。这么想着的白泽莫名地觉得有些心慌,可是打开电话簿却发现鬼灯的电话号码仍好好地躺在上面。
所以,刚刚删掉的是谁的号码呢?
鬼灯蹙眉看向那个仍一脸痴呆不明所以的笨蛋说道:「早就说别随意跟路人搭话了,身为彼世的人请有点自觉。」
本想跟他说手机就在他刚刚发呆时,被那个女孩子趁机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借以警告他不要太大意。但对白泽来说肯定会觉得是件无须警戒的大好事,毕竟那家伙是那么的喜欢女孩子。明明他们对话才结束没多久,居然能够在一眨眼的时间转头就去勾搭旁边的女乘客。
说到粗神经就想到之前茄子在现世弄丢了狱卒手册的事情,无论是茄子还是这家伙的警觉性真的太低了,搞不好被抓去卖了还帮对方数钞票。
本想出言警告的,但只要一想到白泽可能会为了追刚刚的妹子逼他把手机的数据还原就一阵焦躁,几次张口欲说最后还是咬牙作罢。可惜鬼灯这是杞人忧天,如果稍微冷静一点就可以发现白泽连手机哪里有穿洞都不晓得,又怎么会知道数据可以还原?
「可是,那个女孩子看起来不像坏人呢。」
「坏人难道会把我是坏人这四个字写在脸上吗?」鬼灯眯着眼微愠地续道:「还是说对您来说只要是女孩子都是好人?」
讲完这番话,鬼灯就把头别回去继续看着漆黑的窗外,不再答理白泽。
的确,就连像鬼灯这样拥有凶神恶煞外表的家伙都有可能是好人也说不定。不过会有好人喜欢拷问跟虐待吗?这些话白泽只敢在心里吐嘈,以免被对方拖过去一顿毒打。经过几天的相处,他对鬼灯的性子大概也摸了个七八成,知道什么话最好不要讲不然会挨揍。
而且鬼灯其实说得也没错,当初他就是在孤儿院旁误信了那些人口贩子,才会被拐卖到日本来的。虽然靠他的聪明机智装疯卖傻最后得以脱困,但总归一句还是他太容易相信别人的好意。
他想了一下戳戳鬼灯的背,发现对方没反应后有点退缩。但几番犹豫后还是伸出食指在生着闷气的男人背后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写了「抱歉」,顿了一下表示断句,接着又缓慢地写了「下次会注意」。
写了一次怕他因为衣服穿得太厚感觉不到,于是又多写了几次。
「很痒。」鬼灯将右手伸过来抓住他的指尖,头也没回地回了句:「身为一个狱卒要随时提高警觉,无论是来现世出差或旅游,会碰到什么危险也不知道。上次在电车上的色鬼还没让您吃足苦头吗?」
白泽就着被抓住的食指,晃了两下表示「好」。
难得老实的态度让鬼灯不禁放软了态度,就某方面来说他真的拿这个迟钝的家伙没辙。他想起稍早的简讯,白泽说想吃寿喜烧的事情。
「我明天想去动物园,晚上顺便去吃寿喜烧吧。」讲完后,迟迟没听见白泽的回应,于是又补了一句:「怎么?您不想去吗?」
「咦?可是不是等一下就要回地狱去了?」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家伙的神经究竟是要粗到什么程度?他都已经那样讲了,照理来说不是应该顺着话头说下去吗?不过一般人也不会用那么别扭的方式传达自己的意思。
于是当直肠子碰见九弯十八拐时,通常都是脑筋峰回路转的那位被气得半死然后直肠子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
「每次来现世我都会去动物园视察,突然想到这次还没去所以才临时决定多逗留一天。」在白泽开口正准备询问去动物园能视察什么东西的时候,赶紧以凶恶的语气堵了一句: 「先说,再乱跑或者随便搭讪女孩子就扭断您的脖子。」
「我的手手手手指——要断了!」
白泽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还没被扭断食指就已经要被他折断,那家伙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忘记自己的手指还在被他紧紧抓着,讲到『扭断你的脖子』那里时用力地抓握了一下,差点食指就在他手里挫骨扬灰。
「下车了。」
鬼灯啧了一声放开那根指头,每次都不小心用力过猛,真不晓得是白泽太脆弱了还是他的蛮力过剩。看来得加倍训练才行,光是靠中药的调养是无法让这个家伙恢复到从前生龙活虎耐打耐摔的样子。
照昨天的情况看来,直接接触神兽的血脉似乎能引发共鸣。老实说他也一片混乱,感情上是希望白泽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但理智上告诉他不可能。因为那家伙的累积了千万年的神兽内丹在自己的体内,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转世后的白泽,充其量只不过是残存着的灵魂碎片而已,用众神的话语来说,即是『荒魂』。
当时去昆仑山上,众神们并没有明确的指示他该如何去做才能将白泽恢复原状。好不容易在木灵运用古老智慧的帮助下,花了一百年的时间搜集了各式各样的草木之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灵魂修补成现在这个样子送入轮回井。
白泽的前几世受到草木之灵影响很深,个性痴呆成日望天不言不语,甚至无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下场不是被亲生父母丢弃,就是任人欺负无力抵抗,有次是在鬼灯面前活活给乱石砸得重伤,游丝吐息。残喘了三日终究还是咽了气,总是活不过幼年期就仓促死去。他的脚像被钉子钉在地上,想走不想看下去想离开但视线却无法转移,心如刀割。
直到最近几世才渐渐有一个人的样子,开始会笑会哭会说话。
鬼灯惴惴不安,面对现在的白泽他感到彷徨。甚至不晓得这个人是不是他相处了几千年,独一无二的神兽白泽。亦或纯粹只是他自己揉合着思念及负罪感创造出来的『产物』。
所以才会跟桃太郎说,希望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好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么说的最大原因还是他无法承受,亦拒绝接受心中的神明在千年前已确实的离他而去的这件事。
这一世的白泽和身为神兽的他性情最为相像,和他斗嘴的时候仿佛回到了往日时光。每每看见他用毫无杂质的目光傻笑着望向自己时,总克制不住自己想要触碰他,亲吻他的想法。
在地狱里看见他穿上那身白衣,记忆仿佛穿越悠长而绵延的时光回到过去。他在极乐满月的座上候着,神兽大人在他的胁迫下委屈地在炉火旁调剂金丹,满室药香。因他的呼唤一脸犹豫地回眸,迎来低头的一吻,抓皱了衣襟。
在众合地狱的小楼中,独坐在窗边朝下一望的顾盼风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使人眷恋不已,若不是守着这些回忆这千年来如何能支持下去。
如果可以,他多想将自己剖开来将内丹取出还给白泽。只可惜这条命已经不是属于他自己的,神性的血脉已经和他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曾经他翻遍了古籍,唯找着妖物或者神明牺牲自己拯救人类性命的纪录,并没有人类将内丹反邹的事情。终究是狂妄,赢不了命运又如何妄图救神。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更何况他只是有幸获得神明垂怜的鬼火与人的聚合物。
鬼灯叹了一口气望向镜子里头的自己。
归途上他没有和白泽说一句话,只是留意将他严实地挡在身后遮蔽寒风及瑞雪,确认对方跟得上自己的步伐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便自顾自地闷头在黑夜里疾走。
寒冷的天气只要开口说话让冷空气灌入肺腔里便有种五脏六腑皆被冻住的感觉,他知道若是他开口搭话白泽便会回应他,无论是斗嘴找碴或者寻常的对话。
他并非愚昧之人,仔细一想就会觉得今天的白泽有些古怪,除了车上找了一个妹子询问吊饰的事情以外几乎没有提过女孩子的话题。虽然他在店里说了那句『看着你的脸就觉得难受』,但从后来在电车上的反应看来并不像是讨厌自己。
「喂!恶鬼你是要不要出来啊?今天怎么老是占用浴室那么久,我也想洗澡啊~冷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