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笑把脚边那个被踩得完全变形的矿泉水瓶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起身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三百天之前自己和叶轻尘那段无疾而终的电话对白。
——眼下是另一场告别，到底自己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只是重复着很多学姐学长都走过的路，忐忑不安而又艰难地走过了这场试练。
简笑看到走廊尽头特地从A城赶回来迎接自己的叶轻尘，她正踮着脚往拐角处搜寻着简笑的身影，到简笑走近的那一刹那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亲爱的，恭喜毕业呀。”
眼眶有些发涩，却没有眼泪好流。简笑不发一言地回抱住叶轻尘，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一抬头却看到了林聿严正靠在墙边冲自己微笑。
简笑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称得上是心酸的笑容，却也说不出自己到底在矫情些什么。
简笑在毕业之后很久还能清楚记得毕业典礼当天的事情。
酒席上张行敲着碗筷唱起了那首红五月时被佟民强勒令换下来的《再见》，陶醉的神情让简笑总觉得他明年就会站在快乐男声的PK台上。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张震岳痞痞的声音被张行模仿得惟妙惟肖，唱到后来就变成了全班的大合唱，敲着玻璃杯和碗盆的边缘做伴奏，还有几个人穿梭在饭桌之间填着同学录。
简笑一模一样的内容填了好几张，最后连毕业寄语都只是大笔一挥签了个潦草的名字，说是成名之后一定不会亏待大家的云云，惹得身旁的乐晓芒笑得把刚喝进去的果汁全都喷在了酒店的地毯上。
简笑偏头看向隔壁的男生桌，被观察的林聿严倒是依旧淡定地吃着菜，既没有加入合唱也没有发同学录，似乎感受到简笑正在打量自己，便抬头大大方方地对上了她的眼睛。简笑愣了愣，脸红红地把头转了回去。
临散席的时候，她站在饭店门口和每一个人都说了再见，六月的海岛小城吹了一阵风，她挽着乐晓芒的手从饭店一直走到了十六中门口。
正是晚上八九点钟光景，除了属于高三的C教学楼仍然灯火通明之外，其他所有的建筑都被笼罩在了夜色里。
简笑听到偷偷溜出校门的两个新高三学弟在讨论夜宵该去买什么，其中一个小声抱怨着自己那个不出门还要贪心点单的同桌。
乐晓芒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校门挥了挥手大喊道：“再见啦十六中——”
门卫室的LED屏幕上倒计时又从0蹦跶到了360，无情地鞭笞着新一届的高三继续为十六中的升学事业添砖加瓦。
尽管手头的练习卷最终还是空白多过填满，尽管很多计划在高三达成的目标最重也没有实现，可属于自己的倒计时却停在了0的位置。
会遇到开心的事，会舍不得喜欢的人，会有难过得想哭的日子，可失败会过去，打击会过去，难过会过去，高三也终将会过去。
简笑学着乐晓芒的样子也对着校门挥了挥手。
她在心底轻轻地说道，再见啦，我的高三。
以及再见啦，我暗恋的那个少年。
第12章 尾声
简笑收到S大的录取通知书是在高考结束之后的第三十五天。
她最终没有考上F大，也没有在S大念传播系或是工商系。
薛子晴成了他们这一届的高考文科状元，被写进了十六中的校史成了学弟学妹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张行爆冷考到了年级段第二，他的志愿里却没有一所学校填到了B市；乐晓芒则在X大念茶学。对了，还有叶轻尘，她通过了托福，也被英国的某所高校给顺利录取了。
当然，也有意外的。
——简笑在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被还在办公室处理收尾工作的老师告之，从来不会失手的林聿严同样来了个冷门，只是和张行不同的是，他的爆冷在于他高中三年第一次没有考上年级段的前三名，只是堪堪挤在了年级第四的位置。好在F大预录取仍然让他上了这所全国一流的名校。
按照十六中老师的八卦速度，简笑清楚林聿严高考没拿第一的事情不出一天就能搞得全校人尽皆知。
可简笑皱眉思索了许久，脑海里怎么也勾勒不出林聿严一脸颓败地蹲在墙角的非主流照片，记忆中他总是一副超脱尘世之外的模样，用李妍妍的话来说甚至是“看淡生死”的。
“哎，也是了，每年高考的状元都不是那个常常考第一的。”整理档案的老师最后如是盖棺定论。
简笑浑浑噩噩地朝她笑了一下，看到自己的EMS下压着的恰好是林聿严的那份，F大的校门配上喜庆的大红色封面，却不知让多少人在暗地里慨叹了少年的好运气。她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F大的录取通知书，拿着自己的那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从车库里把自行车推出来之后，简笑才发现学校门口已经挤满了叽叽喳喳正在等公交车的同学，有几个等得不耐烦的便伸长了脖子一刻不停地播报着远处车辆的状况，又忽然听得某个同学叫了一句：“林聿严来啦！”所有人目光刷的聚集向十字路口。
简笑站在人群里看到不远处少年弓着脊背骑车向学校驶来，一脸淡定的模样就差在脑门上印“看淡生死”四个字了。
林聿严越来越近，最后在校门口下了车，所有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顿时撤了去，窃窃私语声随之响起。
简直像个明星一样啊。简笑偷偷感叹了一下。
“简笑。”林聿严忽然出声。
“嗳。”简笑立马条件反射似的回了一句。
“拿录取通知书是在行政楼四楼吧？”
“嗯，就是位置有点偏，你可能要找一下。”
“一起去？”
结果等简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晕乎乎地停好了车再度踏上了去行政楼的路。
七扭八拐地好不容易又走到了那个偏僻的小办公室门口，简笑指了指门口堆叠如山的录取通知书对林聿严道：“喏，就是这里啦。”
话音刚落，原本埋首整理资料的老师抬头看见了自己，便惊奇地问了句：“简笑你怎么又回来啦？”等视线转到简笑身后不远处的少年身上时又硬是拗出了个恍然大悟的造型：“哦，你是陪林聿严来的吧？”
说罢又朝她眨眨眼：“看不出来嘛。”八卦而暧昧的模样让简笑尴尬了一下。
简笑靠在办公室门口的墙上，看着林聿严核对完个人信息，从老师手上接过录取通知书，听老师讲了几句玩笑……然后又看向了自己。
最终还是没能告诉他自己喜欢他的事情啊。简笑仰着脖子看了眼被窗子隔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楼下不知道是哪个班级的一群逗比在嘶吼着骊歌。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简笑在心里合唱了几句，随即拍了拍脸颊，又去看林聿严。
“走吧。”少年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走下楼梯，和林聿严走的是晚自习结束之后一起走的那条路，酸酸地想着“这是最后一次”这样难过的念头，简笑又是气恼身旁某位大神过粗的神经，居然也没有想到要感叹一下各自天涯的悲伤。
路过高一1班的教室，简笑指了指教室门口的栏杆对林聿严说道：“说起来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是趴在这里呐。”
相遇这种事情大概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吧。
两人相对无语地一直走到了校门口，林聿严突然停了下来，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简笑疑惑不解地也停下了脚步。
“要不要合张影？”林大神指着校门口的鎏金大字语出惊人。
简笑愣了愣，立马受宠若惊地点点头。
随便找了个还在等车的同学帮忙拿手机，简笑如同一尊雕塑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着男生靠在自己身旁，然后无比自然地伸手揽住了自己。
这样的告别其实也蛮好的。简笑冲着镜头努力咧开嘴角。
对帮忙拍照的同学道了声谢，两人继续朝前走着，简笑看了看手机里的合照，偷偷地把它挪到了和梁栋发给自己的林聿严侧脸照同一个文件夹里。
“要猜猜看我第一次看到你是在什么地方吗？”林聿严打破缄默抛出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