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欢欢大概听出她的言之下意,轻轻摇头,“还是不了,既然我和郡主各归各家,以后不来往的好。王妃娘娘对我的恩情,我铭记在心永世难忘,唯有遥祝她身体康泰福寿延年。”
蔡婆子叹气,经此变故,姑娘懂事多了。
她执意塞银票给颜欢欢,道是王妃娘娘的意思。颜欢欢坚决推拒不肯收下,她拗不过,无比难过地离开仲家。回王府后如此一说,开山王妃听到那句祝她身体康泰福寿延年时再也忍不住,按着眼角不停地落泪。
是夜,月黑风高。
入夜后的九井巷没了白日的烟火气,像一条横卧在夜歌城东边的烂乌蛇,黝黑的身体散发腐朽的气息。户户熄灯,巷子里除了偶尔几声婴孩子的夜啼和野狗的犬叫之外,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三道弓着的身影顺着墙根摸到仲家的院子外,几人时不时咬着耳朵嘀咕几声。然后一个顶着一个翻进了院子,趴在屋子的窗子下面。
取出一根苎麻管,伸进窗户里。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几人挤眉弄眼一番轻轻推门进去。还未摸到床边,便觉门外一冷风灌进来。
“大麻子,你赶紧把门关上!”
“我…”
一个字还没说完,便见那冷风强劲,叫大麻子的人被人提溜起来丢到门外。紧接着两声“啊”声响起,另外两个人也被丢到外面。
几人摔成一叠,底下的那个大麻子嚎嚎地叫唤着。另外两个想爬起来,不想被一条修长的腿给踩住身体。
他们抬眼看去,失声尖叫起来。
“仲…仲庭…”
仲庭之名,在附近街巷都是有名的。要不是知道他重伤刚醒,又被那大笔的银子诱惑,这几人是不敢来仲家的。
“说,谁让你们来的?”
“我…我们就是想来看看仲哥你伤好了没…伤好了没…”
“对,我们是来看你的。”
仲庭腿下使劲,痛得那三人又嚎嚎乱叫。
“我再问一遍,谁让你们来的?”
“…仲哥,我说…我说,是纤娘…她让我们来的。她给了我们两百两银子,还说出了事替我们兜着。她是郡主娘娘,她的话我们不敢不听啊…仲哥您饶了我们吧,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
感觉身上的压力一松,几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弓着身体就要往外面溜。暗想着总算逃过一劫,大不了把银子还给纤娘那个小蹄子。不想听到一道极冰冷的声音:“一人留下一根手指,以作教训。下次若敢再犯,把命根子留下。”
几人吓得夹腿捂住,感觉身下一凉。
第4章 真假郡主(四)
“…仲哥,我们什么也没做啊,要不我们把银子给你…”
一人哆哆嗦嗦从怀中抠出一张银票,肉痛似的递到仲庭的面前。仲庭看也不看,声音依旧冷得没有一分温度。
“同样的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几人吓得腿一软,跪地求饶不止。
道上都传仲庭此人身手虽好,为人却最易心软。为什么今天他们这么倒霉,难道是因为纤娘那小蹄子去了王府,姓仲的性情大变。
既然如此,他们可以帮他啊。
“仲哥,要是你还记挂纤娘,咱们哥几个可以让你如愿。仲哥你一表人才,就是做王府的姑爷郡主的丈夫那也是可以的,仲哥…”
一道血光过后,说话的人连痛都没有感觉到,就看到自己的一根手指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紧接着两道血光,又有两根手指落地。
“滚!”
几人吓得都快尿裤子了,眼下连痛都顾不得。这个滚字如天籁之音般将他们赦免,几人像被鬼追似的,用尽毕生的力气跑远。
屋子里似有物体落地的声音,他眉头微皱飞一般进了屋,一见之下不觉眉头皱得更紧。
颜欢欢睡得不是很实,迷糊之中好像闻到一甜香,然后身体越来越热。她隐约知道自己身体的渴望,却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翻滚之中从床上掉下来,发出细碎的嘤咛。
似乎感觉有人进来,她神智不清地爬起来缠上去。她的动作急切大胆,拼命扒拉仲庭的衣服。仲庭把她掰开,正想离开又被缠上。纠缠之中他忍无可忍,一个手刀下去将她打晕。
她软软倒在地上,他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俯视着地上的女子。良久之后,终于弯腰将人抱起放到床上。
房纤娘满心期待地起床,还未派人去打探消息,便听到丫头说一大早九井巷里的仲公子就送了东西来。说是兄妹一场,给她备的嫁妆。
她欢喜不已,庭哥哥果然还是看重她的,那个颜欢欢凭什么和她比。
“仲公子说了,这匣子只能郡主亲自打开,奴婢等没有动。”
“知道了,庭哥哥一向疼我,快把东西给我吧。”
丫头呈上一只普通成色的匣子,房纤娘欢喜的心顿时冷了一些。早年她就知道养父留了一些东西,以作她和庭哥哥成亲用的。那时候的她对这些东西极为在意,而今看到这寻常的匣子怎能不失望。
不过庭哥哥能把东西送来给她当嫁妆,证明在庭哥可的心里她比那个颜欢欢可重要多了。她面带傲色地打开匣子,一看见里面的东西她吓得魂飞魄散。
匣子被丢出去,三根断指还沾着血滚落在地上。
“啊!”
“啊!!!!”
尖叫响彻整个院子。
开山王妃刚进院子,一听这声音心里一个突突。加快两步进了屋,一眼瞧见地上的东西难免色变。她倒底年长些,便是害怕也能稳得住。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丫头婆子跪了一地,房纤娘还在尖叫不已。开山王妃目光凌厉地看过去,她才勉强止住尖叫。指着地上的断指,语无伦次。
“母妃…母妃,有人要害我…”
开山王妃厉声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怎么进了郡主的屋子?”
丫头颤着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补充,“东西是仲公子亲自送过来的,说是给郡主娘娘的嫁妆,不许奴婢等打开。他还说…郡主娘娘已经是王府的姑娘,与仲家再无关系,不用再派人深更半夜去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开山王妃管理内宅多年,什么阴私手段没有见过。一听这话里有话,再一看地上的断指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她脸色难看起来,示意下人把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再屏退众人。也不说话,只严厉地看着房纤娘。
房纤娘哪会承认自己做下的事,一再强调仲庭是气不过她回到王府,分明是想害她。听她如此辩驳,开山王妃深感头疼。
后宅女子世家主母哪个不会使手段,手段不论大小,关键是要使得高明。如此恶毒粗浅的算计,将来如何在镇国公府立足。欢欢虽然娇蛮些,但论心计手段,那可不止高出一星半点。
想到蔡婆子传回来的话,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或许那孩子说得对,既然已经各归其位,还是断了瓜葛为好。
“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母妃话摆在这里,以后万莫再去招惹他们。眼看你快要嫁进国公府,有些规矩知道的越多越好。在成亲之前你好好呆在院子里,母妃会派人专程教导你。”
“母妃,您这是不信我。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一定是颜欢欢,是她搞的鬼。她就是气不过我现在成了郡主,而她成了贱民…”
“住口!”开山王妃脸染薄怒,蠢些还罢了,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蠢那就是找死。欢欢那孩子是她亲自养大的,别的不说,心性还是好的。
房纤娘面露委屈,眼中带恨。明明她才是母妃的亲生女儿,她是和庭哥哥一起长大的人,为什么他们都向着颜欢欢。
开山王妃痛心闭目,声音软和了一些,“母妃不是凶你,你如今是王府的郡主,那些庶民不值你再去计较。镇国公府人多事杂,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母妃知道你受了不少苦,盼着你日后都好好的。”
房纤娘心里好受一些,想到姜世子心下一阵甜蜜,更觉得意。颜欢欢哪能和她比,那样金贵的世家公子,以后就是她的丈夫。
她没什么城府,一应表情都显在脸上。
开山王妃失望不已,心下叹息。
颜欢欢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头疼得要命,身上也说不出来的难受,像落了枕一样。扭了扭脖子想起昨夜的事情,猛然拉开自己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