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6)

作者:绮里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没过多久,李盈就回转过来,向皇帝复命。

殷长阑微微点了点头。

内侍重新退到了门口,殷长阑也将封皮上标了蓝签子的奏章都扫过了一遍,罕见地觉得有些疲惫。

雪停了一个上午,到这时又飘飘地下了起来,一片一片打在琉璃窗子上,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响。

他偏过头去与窗子对视,并不十足平滑的窗上就印出一张微微有些变形的面庞。

这张脸年少又俊美,是“春日游、杏花吹满头”一般的少年郎君。

毕竟一个依仗权臣上/位的少年皇帝,连标注了军机、枢密要务的蓝折里都写满了不着边际的鬼话,他的生活也正是需要这样的风流自在、无忧无虑了。

而此刻他微微敛眉,眉宇间便横逸一种由内而生的冷肃,稍稍显出些异样来。

相由心生,原来他自己已经是这样一副冷静而无趣的性情。

难怪当日姚先生也要劝他勤政有度,不要逼/迫自己过甚。

殷长阑微微失笑。

——世人都知道他少年时曾有个为老不尊的师父,却从无人知这个师父曾为他取过一个表字“长阑”,预言他将以此名君临天下。

他那时年少轻狂,认定自己一刀一枪一身热血拼来的功业,凭什么要以宿命作结。

那时却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他会在一个陌生的时代、一具陌生的身体中醒来,这个人传承着他当年亲手给出的九五之位,和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宿命的,“长阑”这个名字。

而这个两百年后年轻的殷氏皇帝,竟然落魄到了这样家不家、国不国的境地。

她也知道这个大齐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殷长阑想起那个女孩儿悄悄地注视着他的时候,眼中偶尔流出的痛楚与惋惜。

她说过想看他缔造的太平盛世。

他做到了,她却没有看到。

殷长阑心中隐痛,强迫着自己转移了思绪——在后来的那些年里,他对此做得炉火纯青。

他到了这具身体里,除了太过孱弱的身躯让他觉得难以适应,余下全然没有一点滞涩之处,仿佛他天然就该是这躯壳的主人——而这身躯里原本的那个“殷长阑”,却如冰见日、烟消瓦解一般,再也没有过任何的声息。

他睁开眼时,除了“殷长阑”这个名字之外,所见之人姓甚名谁,一概不知。

既来之,则安之。好在这皇城紫微宫是他住过十几年的旧居,不至于全然没有头绪,但要彻底地了解自己的处境,单凭这些奏折是不够的。

殷长阑敲了敲桌上的奏章,微一沉吟,门口的李盈已经十分有眼色地小步趋了进来。

内侍的殷勤和机灵让他多看了一眼,问道:“宗正卿如今可还在宫中?”

李盈道:“听闻太后娘娘有事垂询,王爷并几位老大人都往宁寿宫去了。”

——时任宗正卿的,正是先帝的胞弟赵王爷。

殷长阑微微颔首,道:“去传个消息,请宗正卿议过事后暂且留步,不必急着出宫,朕要去太庙给列祖列宗上柱香。”

李盈应了声“诺”,躬着身子出去了。

内室重新恢复了寂静,殷长阑向后仰靠进椅子里,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微微阖眸,敛去了眼中的神色。

——他的小姑娘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从只言片语之中得来的信息,尚远不足以使他确定她存在过的年月。

他不怕她嫁为人妻,也不怕她美人迟暮,只是倘若他来得太迟太迟,抑或者她还没有来得及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又该向何处重新追寻?

阿敏端了乌木的茶盘,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容晚初立在窗前的大案前头,握着笔正在写字。

凤池宫不似九宸宫,窗子是明瓦的,外头十分的豁亮,透进来的光亮也有限,少女笔直的脊背和纤柔的腰/肢在逆光里朦胧深色的一团,像幅被水晕染过的丹青画。

阿敏放柔了声音,道:“娘娘常歇一歇才好。”

容晚初“嗯”了一声,果然将笔搁在了青瓷笔山上,回转头来接过了茶盏。

热气腾腾的桂子祁红,一启盖就将清醇的甜香溢了出来。

阿敏目光落在案头的纸上。

容氏的族长容玄明一生传奇,出将入相,不但武功赫赫,也有堂堂文声。

他的字骨寒神逸,颇有前朝萧疏放旷之气,尤为士林所推崇,一经刊行,动辄洛阳纸贵。

因此容氏兄妹从小时,也学的是他的法帖。

在众多容氏子弟之中,又尤以容晚初的一手字最酷肖他,甚至远胜她的兄长,容玄明的嫡长子容婴——即使是后来父女几近决裂,字迹也到底刻进了骨子里,再难以改易了。

此刻纸上的笔画纵横萧索,墨意淋漓,一页一页都是狂草。

阿敏心里微微地叹了口气。

她从到容晚初身边侍奉,拢共也没瞧见过几次这样的字。

——大约只有每年先夫人的祭日里头,才能在火盆边上,没有烧尽的残页里,偶尔见上一回。

这一次,她却连容晚初心情为何这样的波动都不知道。

她柔声道:“娘娘,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说陛下已经醒了,您可要去探望一二?”

容晚初小口地啜/着茶,声音也若有些浅浅淡淡的,道:“我既都同太后娘娘说了要深居八十一日,自然说到就要做到。”

阿敏静了静,劝道:“您是这宫里的头一份,何况当时又是老爷他……您更要为自己打算才是!”

原来阿敏这个时候,也还会劝她“为自己打算”。

容晚初不由得笑了笑,偏过头去看着她。

侍女感受到她的视线,不由得有些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

容晚初道:“阿敏,你跟着我几年了?”她没有等着阿敏回答,已经自顾自地道:“一错眼,总也有七、八年了。哥哥当年说你是个老实忠心的,这几年看过来,果然一点都没有错。”

阿敏垂下了头,道:“奴婢能为娘娘、为大公子分忧,是奴婢的福分。”

她恳切地道:“就是大公子,也是盼着娘娘能好好地照顾自己,在这宫里头过得顺心的。”

这个时候的容婴,大约的确是这样想的。

容晚初微微敛睫,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地弯了弯唇,听着侍女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夕云宫的那位,一回宫就折腾起来,又是叫尚宫,又是叫太医,把陛下身边的陈公公都传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初:我怕我杀狗皇帝。

殷七:开局一只狗,剩下全靠苟。

第6章 南柯子(1)

夕云宫里,秦昭仪却挣扎着坐起了身,一双眼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内监。

陈满痛哭流涕地跪在她床前。

他额头上还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衣襟裤脚都沾了些雪水,看上去十分的狼狈,含/着两泡眼泪,“砰砰”地磕头,道:“娘娘,您可要早点好起来。”

“你说就因为你来我这里应了差,陛下就生了你的气?”

大约是因为受了风寒的缘故,她说起话来声音还有些嘶嘶的,围在床边的嬷嬷连忙扶住了她的肩,又在她身上披了裘衣,好声劝道:“娘娘身子娇贵,太医说了不能再受风的。”

又转过头去道:“陈公公这一来也辛苦了,不妨先下去洗漱、整饬一二,再慢慢地来回话也不迟。”

秦昭仪已经厉声道:“尤妈妈,给我备车,我要去面见陛下!”

“娘娘,您还在病中,太医千万个交代过,不能再受了寒的。”尤嬷嬷静了静,低声劝阻道:“何况先头又出了意外,太后娘娘动了气……如今九宸宫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情状,娘娘,陛下将身边的人送到您这里来,未必不是别有深意!”

秦昭仪像是全没有听到她的话,拢着衣裳自顾自地坐了起来,望着左右侍立的宫人,喝道:“等着什么?还来为我更衣?”

尤嬷嬷眼睁睁地看着她站起了身,面上不由得有些担忧之色,深深地看了陈满一眼。

陈满有些茫然地跪在地上,被尤氏盯了一眼,打了个颤,重又伏下/身去。

秦昭仪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出了门。

她是二品的九嫔位,依制没有步辇,尤嬷嬷到底怕她吹了风,使宫人备了暖轿。

大雪未歇,被风卷着打着旋儿往人的衣领子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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