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吓的……”李嬷嬷哀叹,“奴家活了半辈子,好容易遇上个一见钟情的男子,偏偏他又对奴家无情,我那是伤心得要死……”
苏柒表示很无语,对于这位痴情大妈也不想再多问什么,便让她带着往内院转了转,依次寻那些被袭击的丫鬟婆子们问了问情况。樊家先后遇袭的女子竟多达二十余位,苏柒一通问完,抬头才发觉天色已擦黑。
估摸已是酉时许,想起与慕云松约好花厅汇合,苏柒便辞别李嬷嬷,折身往花厅去。
樊家遇袭的女子,从十几岁的小丫鬟,到四五十岁的老嬷嬷,不一而足。且她们对遇袭的过程阐述出奇地一致,皆是在睡梦中感受到胸口一阵难耐的灼热,便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一个高大黑衣人立在床前,将一只手按在她们胸口……只是按住,并没有乱摸或其它非礼举动。
这般举动,与其说是淫贼采花,倒更像是……
苏柒胡思乱想着,却发现自己越走越迷糊,这樊家的园子设计得毫无章法,犹如鬼打墙一般。苏柒绕了一圈又回到了方才路过的花圃之后,纠结地考虑,要不要找花圃中正在侍弄花草的老妪问问路。
“老妈妈,请问花厅……”
听到苏柒的声音,那老妪正忙碌的身影顿了顿,缓缓转过头来,抬头望了苏柒一眼。
苏柒骤然瞪圆了双眼:她从未见过如此老的人。
《西洋妖物志》里面,记载了西洋一种叫做“木乃伊”的妖物,大抵是人死后用药物使其肉身不腐,周身裹满白色布条,可被邪术控制,极难降服,类似于东土的僵尸。
此刻,望着眼前的老妪,苏柒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书中木乃伊的图画,只是包裹在这老妪一副枯骨之上的,不是白色布条,而是干枯皴裂,布满斑点的人皮。
望着她形如枯骨的手中那把乌黑的大剪刀,苏柒暗暗咽了口口水,纠结着是继续佯装镇定问路,还是遵从内心转身逃跑,适时一阵夜风吹来,将老妪头顶的风帽吹下,露出了一头极长又雪白的头发,在风中诡异地飘荡。
苏柒后颈一凉,下意识地的后退两步,口中念着“叨扰了”,便转身欲走,熟料一个趔趄,竟是被那老妪一只手抓住了裙角。
这就有些吓人了……苏柒慢慢转头,见那老妪一双枯黄的眼眸中蓦地燃起几分神采,犹如即将燃尽的蜡烛又突然亮起了光,口中喃喃沙哑道:“四姐儿……”
“什……什么四姐儿……”说实在的,这老妪的样子,比寻常的鬼魂还要骇人,苏柒从她手里一把拽出裙角,嘴都有些打瓢,“你你你认错人了吧!”
“四姐儿……四姐儿……”那可怖老妪偏偏不依不饶,踉跄地站起身来,顶着一头雪白长发,一步步向苏柒逼近,愈发像书中描述的木乃伊。
不会真是个妖物吧……眼见老妪一双枯骨似的手再度向她伸过来,苏柒伸手摸出一张符咒,心中却打鼓:不知自家的符,镇不镇得住西洋的妖……
见老妪的指尖据自己鼻子只剩三尺余,苏柒正欲出手,却忽听一旁樊管家喝骂声传来:“你个老东西要干什么?!”
眼前的“木乃伊”立时不动了,怯怯地垂下手去。
“这位是老爷夫人请来的贵客!被惊扰了你可担待得起?”
老妪望望一脸怒气、疾步赶来的樊管家,满脸惶恐地低下头去。
“去去去!回你的花圃子里待着,再出来惹事,仔细我把你赶出府去!”
樊管家一番连喝带骂,撵狗似的将老妪赶走。苏柒望一眼那老妪佝偻蹒跚的背影,方才的恐怖反被满心的怜悯取代:“樊管家莫要责备她了,她也没把我怎样。”
“家里的老花奴,当年也是我看她冻饿得快死了,好心将她收留。这老婆子不知多大年岁了,只会侍弄个花草,好歹在府里混口饭吃,如今却是越来越老糊涂了。”樊管家感慨一番,又不放心问道,“她这幅样子,没把法师吓着吧?”
还真有点吓人……苏柒面上却做个无畏状:“看您说的,本法师妖魔鬼怪见过无数,还能被个老人家吓着?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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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回 樊家大小姐
有樊管家带路,苏柒感觉不过几步便到了花厅,一身道袍的慕云松已然神闲气定地坐在那里喝茶。
“二位法师,对我家闹邪祟之事,可有高见?”樊管家心中焦虑,索性开门见山。
“是人是妖,目前暂不好下定论。”慕云松放下茶盅,“恕我直言,贵府上可与江湖中人结过仇怨?”
他这话问得樊管家一惊,努力想了想,却耷拉着八字眉做无奈状:“道长,我樊家书香门第,又向来遵纪守法、处事谨慎,不曾与什么江湖帮派结仇啊!”
苏柒暗自撇嘴:这事儿可不好说,姑娘我也一身正气与人为善和睦邻里,还不照样被那劳什子的天鹰盟盯上……想着恨恨瞥一眼某王爷:都是你害的!
慕云松无端被她投来个白眼,疑惑地轻蹙眉:“你有什么话说?”
“有!”苏柒郑重其事地轻咳一声,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儿来,“方才,本法师不辞劳苦地问过了府上诸多遇袭女子,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一番聊下来,果然……”
她故意顿了顿卖个关子,偏某王爷看惯了她的做派,垂眸吃茶不动声色,反是樊管家一脸希冀地伸长了脖子:“如何?!”
“发现了诸多疑点!”
她故意不去看樊管家略带失望的表情,只向慕云松道:“首先,道长说此贼不同于一般的采花贼,还真是如此。我一通询问下来,发现受害者小到尚未及笄的丫鬟,大到已为人祖母的老嬷嬷,换言之,樊府上下大半女眷皆中招。”她说着不禁叹口气,“若说他是采花贼,他的涉猎范围还真是广泛。”
樊管家一副窘脸:“我樊府女眷何德何能,竟遭此飞来横祸!”
“不仅如此,我还细细询问了她们遇袭的时间,”苏柒翻翻她的本儿,“那黑衣人先后光顾樊府五次,对府上二十位女子下手,耐人寻味的是,这厮最先下手的不是正值妙龄的女子,而是……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嬷嬷。”
她此语一出,眼前的二人皆瞪大了双眼。
苏柒一脸别有深意的神情,“简单说吧,那黑衣人先是将府上的嬷嬷婆子摸了个遍,然后才转而向年轻的丫鬟下手,啧啧,真是口味独特。”
慕云松不禁瞪了她一眼:你一个未出阁的丫头,还真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苏柒一脸无所谓地继续阐述:“且他非礼的方式也是独特,据众女称,她们皆是在睡梦中感觉到胸口灼热难耐,醒来便见一黑衣男子将手按在她们胸口……但也只是按着,并无其它举动。且黑衣人一旦被发现,便转身离去不见踪影。且据一个嬷嬷称,他离去前似还说了一句:不是你。”
苏柒叙述至此,抬头盯着慕云松若有所思的脸,“从这黑衣人种种行事方式看来,我有个大胆的推断:这厮来樊府,不像是来采花的,而是……”
慕云松接口:“在寻找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
苏柒赞许地望他一眼: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说得就是你我了。
听说黑衣人并非来樊府采花,樊管家明显大舒一口气,想想又疑惑道:“寻人便罢了,若是寻东西……从女人胸脯上,能寻着什么东西?”
苏柒挠挠头:“这亦是我疑惑之处。”
“姑且按寻人来说,”慕云松将指节在桌案上叩了叩,向樊管家问道,“贵府女眷中,可有身世来历不同寻常者?”
“这……”樊管家正儿八经地思量一阵,“府上的丫鬟婆子,一半是夫人嫁过来时的陪嫁,一半是这些年陆陆续续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我家夫人仔细,买得都是身世干净且有正儿八经卖身契的。至于那三个姨娘,两个是她陪嫁丫头抬的,另一个是从贫寒人家买来的闺女,倒也都清清楚楚。”
“无论他要找得是谁,左右已将府上女眷寻了个大半,”苏柒眼眸一轮,“也就是说,在找到他要找的人或物之前,他理应会再来光顾樊府。”
“还来……”樊管家打了个冷颤。
“我们索性在樊府打个埋伏,来个请君入瓮,将他一举拿下。”慕云松霍地站起身来,“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