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料他不过抬了抬手,眼前的人儿反应倒快,迅速地向后跳了一大步,“你……想干嘛?”双手不自觉地捂在了自己的芳臀上。
那两巴掌,给她打出心理阴影来了……慕云松哭笑不得,只得改变了方向,双手轻握住她肩膀,语气极尽柔和:“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苏柒一时语塞,明眸一转又理直气壮,“我乐意上哪儿就上哪儿!许你不辞而别,就不许我离家出走了?”
提到丸子的不辞而别,苏柒窝了许多天的火齐齐爆发出来,抬手往他肩膀上又是一拳:“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没良心的人?是你动手把我打了,我都还没说什么,你倒跑得没了踪影!跑便跑了还拐走我的老虎!有你这样的人吗?!”
慕云松苦笑:看来自己的不辞而别,对这丫头的打击,着实的不小,“我也不想不辞而别,实在是……被天鹰盟的仇家追杀,怕连累了你,我……”
他不知要如何解释,才能让苏柒不再怨他,不料人家一通火发过,便不在意他的解释,略听了两句,便推开他在屋子里四处晃荡,拿起他的雕龙笔架摸了摸,啧啧叹道:“丸子,你供职的人家,挺阔绰啊!”
供职?慕云松这才想起,这丫头一直把他当成是大户人家豢养的暗卫杀手,这误会大了。
“这不是我供职的人家,这就是我家。”他对她一字一句道,“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在下北靖王,慕云松。”
“慕云松……名字不错。”苏柒又捏起他的白玉狼毫在手里把玩,却忽然手一僵“啪”地掉在了地上,“你方才说……你是什么?”
什么叫我是什么……慕云松望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白玉狼毫苦笑,再度自我介绍:“慕、云、松。”
“不对不对,慕云松前面那三个字!”
“北靖王。”
慕云松以为自己声儿并不大,眼前的少女却似被爆竹惊了似的,一张樱红小嘴儿张得能吞下个桃子。
“北……靖……王?就是戏文里唱得那个……北北北靖王?”巧舌如簧的她,也有嘴打瓢的时候,“降瓦勒、平回鹘、征鞑靼的那个?”
慕云松点头:“应是。”
苏柒两步凑过来,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可说书先生说,北靖王身高八尺、虎面虬髯、金刚怒目,生得好似寺院门口的哼哈二将!”
慕云松一时语塞:“这个……”
“还说你在战场上能呼风唤雨、开山造路,化身成一条十丈长的黑龙?”
“说书的……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慕云松简直哭笑不得:我这辈子最讨厌说书的,跟道士一样的讨厌!
苏柒啧啧摇头,显然并不相信,末了明眸一闪,娇嗔地在慕云松肩膀上又是一锤:“臭丸子,扮什么不好,非要学人家扮王爷!”
“我……”慕云松一时为难,如何证明我是我,就是那个被臭说书的妖魔化了的北靖王,确是个难题。
故而,当王府管家慕忠适时进门来,躬身喊了声“王爷”,慕云松竟对他瞬间心生感激。
这管家,该涨月钱了。
“嗯。”他刻意负手,端了个王爷的架子,沉声道,“王妃一路赶来,风餐露宿十分辛苦。”
管家慕忠何其通透之人,望向苏柒的眼神都变了变,愈发恭谦道:“老仆明白,这就去安排。”
随即向苏柒拱手道:“老仆给王妃请安,请王妃稍待片刻。”说罢,转身退了出去。
苏柒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那大叔,叫我什么?”
慕云松唇角一勾:“王妃。”
啪!苏柒刚拿在手里的湖州青玉砚再度遭殃,摔了个粉身碎骨。
慕云松不禁额角抽了抽,暗想要一次性让这丫头接受这些事实,否则他书房里的笔墨纸砚怕是要统统不保。
看苏柒手忙脚乱地要收拾,他赶紧将她拉起来,那厢早有丫鬟上前清扫。
苏柒饶有深意地望了丫鬟一眼,忽然反手抓住慕云松将他拉至内室,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你扮王爷,我扮王妃,咱们这是唱哪一出儿?”
看把你给机灵的……慕云松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捋了捋她额角的碎发,“不是唱戏,是真的。我是北靖王慕云松,至于你……”
他一句“可愿做我的王妃”刚要脱口而出,却又在舌头上打了个结儿。
他目光柔柔地望向低眸垂睫,正努力消化这一系列消息的小丫头,心中泛起千般波澜:
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且不说她心里还有个割舍不断的苏先生,如今的她,对于自己这北靖王的身份尚难以接受,更谈不上了解,如此冒然求亲,只怕又吓着了她,她必然不会答应。
但就此任她离去,他又断断不能割舍。天知道离开东风镇的这些日子,她是如何日日在他心间,夜夜入他梦里,让他对自己当初的不辞而别悔得肠子都青了,听说她不知去向又是如何的几欲抓狂。
所谓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古人诚不欺我。
要想法子将她留在身边,让她慢慢接受身为北靖王的自己,至于婚姻之事,自然水到渠成。
想至此,慕云松心中已有了计较,故做个无奈的苦笑道:“至于你,我想求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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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回 你帮我个忙
“你若真是北靖王,还要求我帮忙?”苏柒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是啊,此事还非你不可。”慕云松目光恳切,“方才你也看到了,我母亲呢,觉得我老大不小,日日的逼我成亲,给我寻了许多名门望族的姑娘……”
原来堂堂王爷,也有被逼婚的苦恼。苏柒下意识地深表同情,同情完又忽觉有点酸,“所以呢,你看上了哪家的千金小姐?”
慕云松不禁笑了笑,索性借用他妹妹的话:“这些姑娘,我连见都没见过,不知她们高矮胖瘦,性格是辣椒还是茄子,岂能随随便便就娶进门来?”
“就是就是。”苏柒忙不迭地点头,“咱不能被她们占了便宜去!”
你有这等觉悟,就好办了,“所以,我方才正对母亲说,我已有了心仪的女子,并且跟她定了亲事,故而不能娶那些名门千金,可巧你就闯了进来。”
“……所以呢?”
“所以,我母亲方才已经认定,你就是跟我订了亲的姑娘,是我的未婚之妻。”慕云松故作无奈地一摊手,“你看,事已至此,就是这么巧,我又不愿让母亲伤心,只好将错就错。”
“将错就错……”苏柒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方才那老伯才叫我……王妃?”她忽然反应过来,一双瞪圆的大眼睛里写着“不可思议”四个字:“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确有误会,但也无可奈何。”慕云松丝毫不给她机会把事情捋明白,“谁让你一进门就对我又打又骂又揪耳朵的,除了未婚之妻,谁敢有这番做派?”
看他一张写着“怪我喽”的无辜脸,苏柒心情复杂地咬了咬嘴唇:我竟扯了位王爷的耳朵……
再倒回去想想,之前在东风镇,她无数次掀王爷被子、捶王爷肩膀,甚至借换药之机对王爷上下其手……
这要是依大燕律定罪,能砍头了吧?!
苏柒忽觉心底发颤:就自己这暴脾气,若日后一个忍不住再对王爷动了手……岂不是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的小命断送了?!
她深觉,这个“便宜王妃”,听起来光鲜荣耀,实则不是什么好差事。
想通了此关窍的苏柒,从骨子里透着拒绝:“不行不行,我扮不了这劳什子的王妃,还是去找你娘说清楚,坦白承认错误为好!”
慕云松额角黑了黑:北靖王妃哎,多少姑娘求之不得,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劳什子的”?
他正有些犯愁,忠心耿耿的管家慕忠再度救场,带着两排丫鬟鱼贯而入。
“王妃一路辛苦,我已命下人在东厢房备下了桃花浴。”他恭谦笑着一挥手,一排五名手捧漆盘的丫鬟,齐齐上前一步,“之前不知王妃大驾莅临,这些衣裳首饰准备得仓促,若是入不得王妃的眼,还请王妃示下,老仆这就命人去重新准备。”
苏柒瞪圆了双眸,望着漆盘上闪闪亮的金银花钿、珠钗玉铛,又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在一件件云彩般轻柔的衣裙上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