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桐作难地望望大嫂又望望二嫂,一个“撤”字噙在口中,愣是不敢说出来。
倒是四爷慕云樟一敲拳心道:“不是有个策略,叫什么‘以攻为守’么?干脆我趁夜率军杀出城去,打他娘个出其不意,干掉倭军的将领,明日一早,倭军必撤!”
说罢,兴冲冲地拔腿就要往外走,却被英娘猝不及防地一鞭子抽在脚上,险些摔了个狗啃泥。
“说得轻松!我问你,夜黑风高的,敌军营寨蜿蜒十里,你可知其中哪一个是他们首领的营帐?”
“呃……”慕云樟挠了挠头,随即一挥手表示这不重要,“那就一个一个营帐找过去,找一个端一个,总能找得到的!”
英娘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是以为倭军都睡得像猪一样死,还是洗净脖子等着你来杀?只怕不等你找到他们首领的营帐,你这颗大脑袋就换了地方!”
慕云樟被自家二嫂一通抢白,心中忿忿然,但又忌惮二嫂的暴脾气,是以敢怒不敢言。
英娘教训完老四,又向苏柒问道:“老五恢复正常,需要几日?”
“这不好说。”苏柒作难道,“大概要先昏睡个一两日,待醒来是否记忆犹在,就听天由命了。”
英娘无奈叹了口气,“大敌当前,老五遇袭昏迷之事,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出去,否则军心生变,安州城就必然守不住了!”她起身拍了拍老四肩膀,“如今,军中威望最高的便是四叔你,故而这个守城将领的职责,你能担也要担,不能担也要担!”
慕云樟郑重点了点头,但又对自己的智商深觉堪忧,“可我……”
英娘又望望苏柒和慕云桐:“大敌当前,就靠咱们几个臭皮匠同心同德、群策群力了!”
翌日清晨,四爷慕云樟升帐点兵。
三通鼓过,一身铠甲的慕四爷手持宝剑,昂首立于中军议事厅,身后是同样一脸严肃的慕云桐。
兄弟二人皆是第一次站在主帅的位置,面上佯做淡定,内心却七上八下地打鼓,只求不要被看出了端倪。
看着全员到齐,肃然分列两侧的部下们,慕云樟清了清嗓子开口,依照昨夜商议好的说辞道:“诸将听令!昨夜接大元帅急报,令右元帅慕云梅率一支骑兵连夜轻骑出城,执行奇袭任务,至于去了哪儿,自然不能告诉你们。”
他咳了咳,继续道:“右元帅临行前,令我暂代安州守将之职,率领众兄弟抗击敌军,据守安州城!”
他说至此,一双豹环眼故作威严地在部将脸上扫视一圈,见并无甚异议,便继续背诵道:“安州城乃是我燕北军的粮仓、军备库,如今又有高丽王室及诸多妇孺老幼在此,故绝不容有失!尔等只要竭尽全力,奋勇御敌,此役得胜后,本将军定向大元帅为尔等请功!”
厅中诸将皆慷慨激昂,抱拳高声道:“愿与安州共存亡!”
见军心整齐,慕云樟开始依照昨日的商讨调兵遣将,“杨德胜率四千军,驻守北城;白勇率两千军,驻守南城;韩涛率两千军,驻守东城。尔等三人要昼夜巡防,不容差池,每一个时辰向议事厅报一次战况,紧急军务随时向我汇报!
李溯率两千军为援军,根据战局驰援三城!”
四将抱拳道:“末将领命!”
分派完驻守任务,慕云樟又正色道:“慕云桐听令!”
早已跃跃欲试的慕云桐几乎是一步蹿了出来:“末将在!”
慕云樟将手中佩剑递到他手上,郑重道:“此乃大元帅慕云松的佩剑,今日交给你,令你为监军令,但凡有临阵怯战、畏缩不前、不能全力以赴者,无论兵将,你可执此剑立斩之!”
慕云桐深知责任重大,当即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郑重接了宝剑,“末将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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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回 失忆的五爷
慕云樟又提高声音,对慕云桐道:“若我慕云樟不能身先士卒,在守城中后退一步,亦斩!”
此言一出,诸将无不敬佩。
躲在营帐后的苏柒与英娘,听见诸将士气高涨,终于放下心来,觉得守住安州城,尚有希望。
几乎就在慕云樟刚刚做好了部署,城外的敌军就有了动作。
特木尔宝音部署,兵分三路将安州北城、南城和东城围了个结结实实,只留下依山的西城,亦是围三阙一的打法。
部署停当后,便开始对三城进行不间断的车轮攻城战,从日出打到日暮。守城的燕北军虽也采取同样策略,但无奈人手嫌少,如此不停歇地攻防了三日,守军已是疲惫不堪,火炮弹药耗费极大。
尤其是敌人主攻的北城门,被五千敌军强攻三日,几次险些破城。
在第四日的攻城战中,守城军郁闷地发现,被慕云梅用火铳爆裂弹损坏的攻城车,再度上了战场!
这对于安州守军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眼见这庞然大物顶着炮火徐徐向前,距离城门越来越近,苏柒急中生智,建议慕云樟,令城楼上的炮手齐齐瞄准城门前的空地开火,在城门前五十步处生生炸出一片大大小小的沟壑,庞大的攻城车陷入沟中难以前进,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慕云桐震惊,直夸大嫂好计策,但苏柒却明白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己方能炸,敌方就能填,不解决根本问题。
可惜,像五爷那样的神枪手,安州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
忆及慕五爷,苏柒心中更是无奈:昏睡了两日后醒来,果然如她所料,慕五爷失忆了!
非但前事尽忘、不知名姓,甚至比当年的慕云松更为严重,忘记了自己年纪几何。
如今的慕云梅,心性如同个四五岁的孩童,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急了还咬人。
为防止被别有用心者看见,苏柒等人将他秘密安置在安州城一处宅院内,由采莲照顾着。即便知道他如今不正常,但眼见英明神武的慕五爷,拿根竹竿儿夹在胯下,口中吆喝着“驾,驾”地满院子疯跑,苏柒和英娘依旧满头的黑线。
采莲掂着茶壶过来,“昨日连话都听不大懂,今日已好多了。”说着,扬声唤道,“小梅别跑了,来喝点水歇一歇!”
小梅?苏柒骤然瞪大了眼,便见“小屁孩儿”慕云梅听话地跑过来,但一眼看见苏柒和英娘,立刻惶恐地躲在采莲身后,只将一只眼睛露出来,怯怯问道:“姐姐,她们是谁呀?”
采莲无奈,柔声道:“她们是你大嫂和二嫂。”
“哦!”慕云梅点点头,用一双“狡黠”的眼睛将二人打量一番,在采莲耳边轻声道:“大嫂长得好看,二嫂好凶哦!”
“你……”英娘一时火起,赶忙被采莲按住:“小孩子口无遮拦,二夫人莫要往心里去。”
采莲便悉心地倒水给慕云梅喝,又取出帕子擦去他满头满脸的汗珠,边问道:“如今战况如何?”
“很不乐观。”英娘道,“敌军的攻城车厉害,安州城门岌岌可危。”
苏柒想起此番来的初衷,将背上背着的慕云梅的三眼神铳取下,交到他手里,“你可还记得这个?”
慕云梅伸手将那擦得闪亮的铳管摸了摸,眼前一亮,雀跃道:“这是个好玩具!”
苏柒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你可还记得,这玩具如何玩法?”
见慕云梅又打算夹在屁股底下当马骑,采莲赶忙阻止:“小梅,这玩具不是这么玩儿的。”
她自打在中军帐里,用慕云梅的火铳射杀了被噬魂兽附体的长生,如今对这东西倒是手到擒来,手把手地教小屁孩儿慕云梅装弹、上膛、瞄准,“看见大柳树上晾的白菜梆子没有?瞄准它,打!”
小屁孩儿听话地扣扳机。
砰!白菜梆子纹丝没动,倒是立在院墙上的一只乌鸦,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
苏柒两眼放光,暗叹枪法这东西果然是习惯成自然,内化于心与失忆无关,“你是瞄准那只乌鸦打的?”
小屁孩儿却实诚:“我是瞄准白菜打的呀!”
三女对视一眼,简直欲哭无泪。
没了神枪手慕五爷,要如何阻挡这些庞然大物呢?苏柒着一身铠甲立于城头,望着城下的攻城车出神,忽然,她发现了一个之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为何每辆攻城车上,都涂抹着一个红色标记?”那标记不大,却红得醒目,像火,又像太阳。顺着此线索,苏柒又发现,城下每一名敌军士兵的前额上,似乎都有这样一个红色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