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哥看我院子空空落落,便张罗着替我收拾了个花圃。”
“他倒热心。”慕云松闷闷道,“他这是打算赖在这儿给你当花匠了?”
苏柒嘲讽地瞥他一眼:王爷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赖在这儿?“怎么会,人家家里还有年迈的老母亲要赡养,待伤好些了自然要回去的。”
听她这般无所谓地说起,慕云松莫名放下心来。他自然有一百种法子让这个张浦消失,但他其实在意的,是苏柒对张浦的态度。
他曾担心张浦的身份目的,偏偏据暗卫这几日来报,这个张浦除了出力干活,确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俨然就是个老实巴交乡下人的样子。
也许,的确是他风声鹤唳,想多了。
“也好,待他要走时,本王送他些盘缠,再派人知会当地的官员,对他母子多加照拂。”
苏柒别有深意地啧啧:“王爷真是爱民如子!”这会儿知道对人家有愧了?
说罢以手托腮,偏头望他,想看看这位王爷的脸皮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如此薄厚自如。
却见他一双眼眸中布满血丝,眼下的卧蚕也浓重,俨然一副憔悴状,“王爷这两日很辛苦?”
“燕北大营出了些事。”原本觉得此事太过血腥,不想跟她讲,但这两日愈发觉得那凶手杀人的手法诡异,索性将屠豹、吴奎、李顺三人之死跟苏柒讲了,“三人身上皆有不规则勒痕,加上凶手在军营之中自由出入却无人发觉,我怀疑,凶手跟樊家的黑衣人,根本就是同一个。”
“有可能!”苏柒点头赞同,难怪那黑衣人最近没再去骚扰樊家,原来竟是杀人去了,“那王爷打算怎么办?”
“我已令全军严加戒备,士兵入夜不得单独外出,又派王府暗卫在营中四处盯防。只是……”他无奈地摇头,“一日不抓到凶手,军营中便是流言四起、人人自危、军心不稳,若被有心之人利用……”
他没再说下去,苏柒却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北靖王爷麾下的燕北铁骑,是大燕朝抵御北方诸族的一道长城,这长城若出现了一点半点的差池,就难保“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厄运。
她望着一脸严肃忧国忧民的某王爷,发自肺腑地感叹:“王爷真是辛苦了!在你这样的王爷治下,真是大燕北地百姓之福。”
慕云松被她这话恭维得很受用,却又怒其不争地望她一眼:知道我辛苦,你这丫头还日日的让我不省心!
他索性头一歪靠在了苏柒肩上,“头痛得很,你替我揉揉。”
嘿,你还一而再地用顺手,真把姑娘我当丫鬟了?苏柒暗自腹诽,却不忍拒绝,只得抬手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揉捏,口中嗔道:“王爷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再忙也得按时吃饭睡觉,不然哪来的力气跟凶手斗智斗勇?”
“近来常常夜不能寐。”慕云松合着眼懒懒道,“也就在你这里,睡得安稳。”
这倒是真的,自从王府里没有了她,他便愈发觉得那地方只是座冷冰冰的华宅。倒是这慧目斋小院儿,被她经营出了几分家的味道。
只可惜,他还不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男主人。
慕云松正思忖着,要找个什么“合情合理”的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续赖在这里过夜,却听苏柒着实体贴地在他耳边道:“若是王爷觉得在我床上睡得舒服……”
慕云松竟紧张得咽了口口水,声音沙哑:“如何?”
苏柒豪爽道:“那床你抬走!送给你了!”
慕云松:“……”
其实重要的不是床,而是傻丫头你啊!
就如同现在,并肩坐在小院的回廊上,被她一双纤手在额角慢慢揉着,呼吸间皆是她身上淡淡的栀子香,便让慕云松有种满足的心安感。
昨夜寻营查岗、安抚将士一夜未眠,今日又忙了一整天,此时他心神一阵放松……
苏柒觉得肩头越来越沉,才发现王爷真的睡了过去。
“喂,别在这儿睡啊!夜风重会着凉的!”她手足无措地推了推王爷肩膀,又捏了捏他挺拔的鼻子,毫无反应。
这是累坏了啊!
苏柒觉得有些心疼,想要喊张浦来搭把手把他放屋里去,转头却见他屋里黑着灯,不知到哪里去了。
她正犯愁,忽见一个人影黑旋风似的冲了进来。
“徐副将来得正好!”
“好什么好!王爷,不好了……”徐凯刚嚷了半句,惊见他家王爷正靠在王妃怀里睡得深沉,一副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样子,生生将后半句话又咽了下去。
他家王爷,真的越来越堕落了啊!
苏柒被他看得俏脸一红,索性伸手在慕云松腰上掐了一把,总算将这位熟睡的美男唤醒过来,睁眼看看苏柒又望见徐凯,目光一沉,相当不善:“何事?”
徐凯面色凝重地伸出两根手指:“尸身,两具!”
慕云松“嚯”地起身:“回营!”
苏柒扯了扯他衣袖:“我跟你去看看!”
一旁徐凯好意提醒:“王妃,那死人场面可没什么好看的,血淋呼喇的吓人!”
苏柒白他一眼:姑娘我鬼魅邪祟见过多少,那可不只是血淋呼喇,“带我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些端倪。”
慕云松刚要道“也好”,又见另一个人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苏法师!”来得竟是樊府的管家,“不好了!”
苏柒与慕云松无奈对望一眼:今儿忘看黄历诸事不宜?
“管家老伯莫急,出了什么事儿?”
樊管家顾不上满脑门儿的汗珠:“那个黑衣妖孽!又又又来樊府作祟了!”
“当真?”苏柒吃了一惊,“他又摸了谁?”
“若只是摸摸便罢了,”樊管家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令苏柒心中一沉:莫非……
“他此番潜入樊府,大张旗鼓地将人给劫走了!”
苏柒深觉这黑衣人的行径,愈发的令人匪夷所思,“被劫的是谁?”
“就是李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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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回 要的是宝物
苏柒蓦然想起,李嬷嬷今日刚跟着樊小姐来过她慧目斋,当时便是一副惊魂甫定、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来,李嬷嬷还曾痴心妄想地觊觎过那黑衣人,因妾有意郎无情而伤心得要死要活,不想今日又着了那黑衣人的道儿。
不知被自己心上人劫持的李嬷嬷,此时作何感想……苏柒觉得心里有点乱,想了想向慕云松道:“我得先去一趟樊府!”
慕云松亦想弄清楚,樊府与燕北大营之事是否有关联,遂点头道:“一切小心,莫要草率行事!”
说罢,抬头向屋顶瞟了一眼,驻守的隐风忙抱拳得令,带着一众暗卫随苏柒往樊府去。
慕云松赶回燕北大营,发觉此番凶手格外嚣张,将两句尸首挂在了他衙署门口的屋檐之上。
同样闻讯赶来的慕云梅,正指挥手下将两具尸体弄下来,“马涛、张勇,同样曾是飞虎营忠勇卫的士兵。”慕云梅被指定负责此事,接二连三有人遇害,他却没查到多少有用的线索,心情着实沮丧,“这丧心病狂之徒,是要将忠勇卫屠杀殆尽么?”
慕云松并未答话,只是抬头盯着眼前的衙署大门,有点点滴滴的血顺着檐角淌下,将门楣上的“大都督府”暗金牌匾染得殷红一片,显得格外狰狞。
“军籍司失窃的宗卷,可查到了线索?”
“没有。”慕云梅被他大哥问得愈发汗颜,“我问过父王当年身边的几个谋士近臣,对那宗卷皆不知情。唯独伺候在父王身边的文书先生莫主簿依稀记得,当时父王一脸凝重地在一本宗卷上提了几个字,亲手用黄纸封条封了起来,令莫主簿送到军籍司去,还下了禁令,非他授意任何人不可拆阅,故而无人知道那宗卷的内容。”
丢失的宗卷查不到任何线索,慕云松只好将关注点再度放在被杀的两个军士身上。
两具尸体已被弄了下来,并排放在地上,慕云松一撩衣摆蹲下身去,但觉一股凛冽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感觉,”一旁的慕云梅啧啧道,“总觉得这两个的死相比前几个更惨烈些。”
“确是如此。”慕云松伸手摸过尸体的颌骨,又将眼皮翻开看了看,“前几个死亡的士兵,脸上犹带着震惊表情,显然是死亡来得猝不及防。而这两个,眼球突出瞳孔放大,连舌头都咬出了血,死前应是承受了难忍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