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虎战战兢兢低下头,语气惶恐不已:“常都头,都怪我,是我疏忽大意,才让安离九有机可乘,他打晕了我,穿着我的盔甲,冒充是我溜了出去,当时的韦公子已然离开了营地——这件事,的确与韦公子他们无关啊!”
韦衙内哼了一声,双手抱臂:“怎么样常都头,如今真相大白了,满意没?”
常艺七窍生烟,说不出话,气得心里硌疼,怒火怎么都下不去,但再怎么气,也别无他法,常艺阴冷地扫视了院内的众人,口中的牙几乎要被咬碎,恨恨道:“霁麟军听令!收队回营!”
王宽沉默冷视着正要转身离开的常艺,倏然开口道:“等等。”
常艺压住火气,极其不善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王宽嘴边勾起一抹冷笑,方才压着的气倾泻而出,眼神凌厉得叫人寒颤不已:“常都头,你今晚带着诸多禁军扰了我们七斋清净,闹出这般误会,如今满意了就想着得道回府了?”
闹完事儿想不负责,拍拍屁股便走人,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韦衙内老早就看常艺不满,态度恶劣,做事不带脑子,如今王宽的这一番话给了他找茬的机会,他怎会轻易放过,立马附和道:“就是,大晚上的,无凭无据跑来抓人,还吵得我们睡不安生,人人都说名字缺啥叫啥,你咋不干脆叫常德算了?”
闻言,元仲辛等人快憋不住笑了。
常艺气得头脑发昏,一时之间只会不住地说:“你,你……!”
韦衙内双手叉腰,脑袋高高昂起,那副模样,好不欠揍:“你你你,你什么你!明明身为禁军都头,本该一心为民气量非凡,你偏不,就因为我们顶撞过你,便一直记到现在,禁军出了什么事还只会一个劲儿地推给我们学生——幸好明辨是非还大有人在,不然我们含冤了要找谁哭去?日后还有谁敢与禁军合作?”
“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我还没骂完呢!别以为你统领霁麟军我就怕你,同样是都头,你瞧瞧人家梁都头,他虽然也有暴脾气,可人家是非分明,肚子撑船,武功高强,英姿飒爽——也没叫你好的要全学,最起码别老是挑坏事来干成不,你这样下去还怎么以都头的身份服众?”韦衙内将方才暗中腹诽的话尽数骂出,顿感舒畅。
元仲辛他们憋笑憋得快疯了,但为了不影响韦衙内骂人工夫的发挥,硬生生地全憋了回去,皆是一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
常艺怒不可歇,浑身发抖,死死盯住韦衙内,张口便要吼骂回去。
梁竹挑眉,开口堵得他无言以对:“张口闭口便污蔑他人,没有证据还妄想严刑逼供,服的哪门子众?”
陆观年甩了甩衣袖,神情不满,沉声说道:“常都头,你欠这六个孩子一句道歉。”
一人一句,常艺听得几欲吐血,他紧抿着嘴,双目通红。
王宽心中冷笑不断,他淡淡开口:“常都头,你时间很多吗,再较劲下去,安离九怕是已经逃离开封了,届时再抓不到,你是不是又要反过来怪我们拖延时间了?”
闻言,元仲辛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 略感讶异,暗自瞄了瞄王宽。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舌了?
常艺手都掐得发白了,密实的嘴缝中终于蹦出两字:“抱——歉!”
而后,领着一大堆禁军仓皇离去。
韦衙内极其不屑地睨了他们,拽气冲天:“哼,垃圾。”
七斋之外,看了一出好戏的学生皆崇拜地看着元仲辛六人,方才他们毫不畏惧杠上常艺的场面,实在太振奋人心了!
陆观年对身旁不知何时来到的木管事吩咐道:“让学生们都回去休息,今晚的事,不要对外宣扬。”
木管事点点头,转身走出了七斋。
元仲辛笑眯眯地走到梁竹身前:“今晚真是多谢梁都头了。”
梁竹挥了挥手,宣武军整齐划一地收剑入鞘,排成两列,安静等待着梁竹的下一个命令。
梁竹颇不放心,沉声问道:“元仲辛,你是不是真的没有放走安离九?”
元仲辛眨眨眼,歪了歪头,而后微微向前探身,稍稍压低声音纠正道:“我没有放走毒贩。”
梁竹愣了愣,不动声色,暗自叹气,开口说道:“你好自为之吧。”
而后,刚要转身离开,又回过头来嘱咐:“常艺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今晚盛怒之下,日后必定会找机会报复,你们无论是要做何事,都要多加小心谨慎——今晚就先呆在秘阁里别出去了,霁麟军的人恐怕还没走散呢。”
看着梁竹远去的身影,元仲辛若有所思。
赵简上前几步说道:“原来梁都头都猜到了。”
猜到安离九越狱是受他们指使,还猜到了他们今晚打算去见安离九。
出了七斋,来到前院,梁竹看见陆观年正负手而立,看样子是在等着自己,他问道:“陆掌院还有何事?”
陆观年无奈笑了笑:“以往你不是最看不惯元仲辛吗?为何今晚如此反常?”
梁竹淡淡说道:“因为我看不惯常艺。”
陆观年:“只是因为这个?”
“还因为元伯鳍,他让我看着元仲辛,别让他闯祸。”
陆观年长叹,心中抑郁,眼里忧色深重:“可惜,晚了,元仲辛已经被人盯上了,日后他要闯的祸,只怕比今晚的还要厉害。”
梁竹沉吟半晌,淡然自若:“随他怎么闯吧,反正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元仲辛出事就对了。”
元伯鳍的托付,可不能终结在自己手里。
第99章
经常艺这么一折腾,此时已然三更天了,但六人却毫无睡意,围在正厅商量事情。
元仲辛问道:“怎么样,老贼他们一切都还顺利吗?”
小景点头回答:“顺利,我们三人眼看着安大哥上了老贼安排的马车才回来的,估计这会儿已经在熙园安顿下了。”
元仲辛从熙园回秘阁的路上,绕路去了趟瓦子找老贼,让他准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距离禁军营地后门两个街口的小巷里,安离九一上车,便直接驶向了熙园。
薛映说道:“而且安离九出开封的线索也都伪造好了,就等着常艺去查。”
韦衙内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元仲辛,你在那张案册里到底夹了什么,为什么安大哥会肯逃狱?”他不是一心求死的吗?
元仲辛反问道:“你没打开看吗?”
韦衙内摇头:“我怕会出什么变故,拿出来直接塞给田虎了,不敢打开看。”
元仲辛咂咂嘴,不以为意地说道:“就是素伊姐姐的一条汗巾罢了。”
五人眼神微妙地睨了他一眼。
聪明如元仲辛,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汗巾于女子是贴身之物,若非丈夫,其余人是不可以随意接触的——他无奈解释道:“我只是让素伊姐姐给我一样可以表明她身份的象征,我原想把那九命锁要来的,可太容易暴露了,只好找她要了条汗巾。”
赵简单手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常艺那家伙若是发现线索是假的,一气之下,为了找出安离九,会不会逐家逐户地去搜?”
王宽略加思索道:“应该不会,这样一来,动静过大,很容易把他们辛苦封锁压下的消息泄露出去,若常艺头上还有人,那人必定不会让常艺这般轻举妄动。”
薛映也同意这个观点:“反倒像梁都头所说,派人跟踪我们更有可能。”
元仲辛微微凝眸,说道:“咱们明日便去熙园,但不能全去,七斋总得留个人守着——赵简,薛映,你们明日留在七斋,若林良找上门来了,安离九越狱一事必须守口如瓶。”
否则,按照林良那个冲动的性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赵简与薛映立马点头应下。
小景略微担忧:“可若是常都头的人真的跟踪我们,不怕他们查到熙园吗?”
元仲辛刚要开口说话,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他拢拳抵在嘴边,咳嗽呛得他几欲要逼出眼泪。
王宽神色一凛,连忙一边轻拍着元仲辛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说道:“小景,给他倒杯茶。”
小景手脚麻利地斟好一杯清茶递到元仲辛面前,后者接过急急灌下一大口,清润入肺,让他的咳嗽缓缓止住,面色却泛着一丝微不可闻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