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里呢喃着,喊着少桓,突然便睁开眼尖叫一声:“少桓……”
流云趿拉着鞋子跑进来:“姑娘您怎么了?”
许是慌乱,她连自己喊错了称呼都不晓得。
茵茵还没回过神,恍恍惚惚的问道:“王爷呢?”
流云应道:“王妃您忘记了?咱们在郡主府呢,王爷当然是在前院。”
茵茵点了点头,这么一闹腾,她是彻底清醒了,此刻脑袋瓜疼得厉害。
流云点了烛,倒了温水递给茵茵喝。又伸手去给她按摩脑袋:“这么久了,王妃您这一梦魇就头疼的毛病,怎么还没好啊?”
茵茵皱皱眉头,好似有一次梦魇,她并没有头疼难受。是在彩墨镇那儿,那夜是少桓抱着她,她还记得似乎有细细密密的吻,吻在额间,吻在脸颊。也吻在她心中,叫她无比安逸。
银心匆忙跑进来,说道:“王妃,外院那儿……”
她瞧着王妃与流云的目光,不自觉咽了口口水:“王妃,王爷找您。”
流云诧异道:“这更深夜重,王爷找王妃做什么?不合规矩啊。”
银心眼神闪躲片刻才道:“王妃,还是先起来去前院看看吧。”
茵茵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且说说。”
银心嗫嚅:“是五姑娘,穿着王妃闺中的衣裳去了王爷房里……”
茵茵眼神一凝:“如何了?”
银心道:“王妃放心,王爷不至于昏聩至此,只是下手重了些,据说五姑娘是鼻青脸肿了。王爷此刻震怒不止,夫人让人来请王妃过去。”
茵茵不再说什么,只迅速穿好了衣裳走出去,流云抱着大氅给她披上,银心则取了手炉。
茵茵摆手:“哪里那样冷。”
流云道:“王妃一向怕冷,王爷今夜还嘱咐奴婢,要好生照顾王妃呢。”
茵茵默然片刻,回头说道:“流云跟我去,银心你查查,我的衣裳怎么会去陈娇娇手中。”
后院的垂花门过去是内院,一路往前再是内院的门栏,再过去便是外院了。郡主府极大,从后院到前院,光是来回就要费不少的劲儿。
茵茵走得稳稳当当,胡思乱想,从前在闺中,她去得多的是祖父院子,并没有前院这样远。如今回来想要安生些,似乎也不大可能,总有人不愿让她安生。
朱氏的话还浮在她耳边,朱氏早就觉得陈娇娇对王爷有意思,她自然也早就知道。但她什么也没做,直到现在,她也想不通为何,她什么都不做。
明明银心说王爷下手不轻,估摸着留她一命,或者留她那双眼睛,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大婚那个小丫鬟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呢。
茵茵心中松了口气,却并没有欢喜,反而更沉甸甸的,好多东西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余氏候在门口,见了茵茵急忙过来,小声说着:“今日娇娇在贺家面前没脸,我就想将她送走,许是今日太过严厉了些,叫她生出这样的妄想。王爷雷霆震怒,茵茵啊,你可……小心些。”
她没有叫她替陈娇娇求饶。
茵茵面无表情看向余氏,对余氏来说自然是陈娇娇更亲切,何况他们一向是帮亲不帮理的。可余氏没有开口,不止没有开口,余氏还在担心,担心她会因此受到牵连。
是啊,煜王殿下,闻之都叫人胆寒的煜王殿下,他的雷霆震怒,她竟然不怕?
不止不怕,她好似……故意要惹她发怒似的。
到了厅内,少桓衣裳早就齐齐整整,只敛眉拨弄手中的扳指,仿佛一切与之无关一样,直到茵茵进来。
他脸上没有笑容,只扬扬手,示意一旁的随从将今日之事说与王妃听。
茵茵没太听,她看着地上跪着的陈娇娇。陈娇娇虽然不如陈家其他子嗣好看,但总归是陈家女,到底还是有几分长相的。只是容貌更温婉些,不似自己这副身躯这样娇艳。
藕荷色长裙很是单薄,是她从前闺中的旧衣,入了王府,她便没有再穿。但今日孩儿的洗三礼,她想着不能喧宾夺主,便没有选颜色艳丽的衣裳,而正是这低调些的藕荷色。
其实这颜色,更适合陈娇娇这样面目温和的女子——若抛却她此刻的鼻青脸肿来说。
陈娇娇不敢哭,只捂着脸不做声,整个人歪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害怕所致。
不用随从说,茵茵就明白了,陈娇娇是借着夜黑风高,房内模糊不清的时候,扮做她的样子去勾引少桓。
只是陈娇娇并不知,少桓并没真正碰过她,又深知她的性格,怎么会那般晚,跑到少桓屋里去宽衣解带?
陈劲柏跪在地上:“都是臣管家不严,还请王爷责罚。”
许是见着茵茵进来,陈娇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吼一声:“王爷,陈茵茵她根本就不爱您,她心中根本就没有您。若是有,又怎会与您使小性子?若是有,她怎会处处惹您不痛快?”
然而少桓跟没听到一般,只拨弄拨弄茶碗,甚至眼神都没有给一个。
陈劲柏立时呵骂:“你给我闭嘴,做出这等不要脸面的事情,那可是你的姐夫啊!”
陈娇娇这才嚎哭起来:“可是她根本配不上姐夫,父亲难道您没看到,她对姐夫那样冷淡。而且女儿没想怎么样,女儿就想王爷在她那儿受了气,能有个地方歇息歇息……”
陈劲柏挥手给了她一巴掌:“自轻自贱,你母亲平素怎么叫你的,你全都忘了吗?”
陈娇娇低头啜泣起来:“她那么自私,她根本就只爱自己,不爱王爷啊。”
茵茵蹙眉看着这一切,抬眼看了看少桓,见少桓也正抬头看她。她心中一个机灵,少桓是让她开口,因为这是她的妹妹。
可是少桓又怕她心软,便不肯直接说出来。
她敛下眼眉,少桓待她一样如此。陈娇娇说得没错,她最爱的是自己,并不是少桓。
她沉默片刻,走到堂前跪好:“王爷,陈娇娇是妾身的妹妹,年少不懂事,还望王爷原谅一二。妾身的父母,一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的。”
陈娇娇一缩,哭得更伤心了,不晓得是哭她姐姐不计前嫌还肯开口护她,还是哭她的未来,再无一丝希望。
陈劲柏见茵茵开口求情,也松了口气:“是王爷,臣明日便送她回湛州老家,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让她回洛城了王爷……”
少桓站起来,冷眼看了下首众人,走到茵茵跟前将她扶起来:“地上凉。”
茵茵还是无限恍惚,似站也站不稳。
少桓挥挥手:“你若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处置。”
他侧头去看地上的陈娇娇,眼中一片嫌恶:“本王与王妃如何相处,与你有何干系?更何况,王妃无论做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不痛快。”
茵茵目光闪闪,再忍不住落下泪来。
少桓轻抚着她的脸,微笑道:“跟我回府吧?”
茵茵这便急了:“这怎么可以,若我们半夜三更劳师动众,人家还以为我娘家人惹着我们……”
只说话间便觉得不对,可不就是陈娇娇惹着他们了?
陈劲柏沉吟片刻,说道:“王爷,王妃,此处原就是郡主府,属于王妃的府邸,并不属于我陈家府邸。那后院……后院便是王妃一人只住处,王爷是属归府。”
余氏忙点头,转身走出去唤了丫鬟在几个姨娘处安排了屋舍,叫陈娇娇今夜住进去。
少桓这才点头:“王妃身子一向弱,又眠浅,本王先陪她回院子。这里,只能麻烦岳父岳母了。”
陈劲柏抹了汗,连道不麻烦。
只是茵茵往里走,似神色并不好的模样,走路都有些踉跄不自然。
少桓再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起,吓得茵茵一声惊呼:“你做什么?这样多的人!”
少桓也不应,只将她裹紧了。流云乖觉,立时低着头在前面行得极快,是给带路,到了院子,一院子的下人见状,哪里敢继续看?连忙做了鸟兽散。
而银心与夏嬷嬷急忙跑进房内,烘了被褥重新铺了床,迅速的退了出来。
少桓将茵茵放在床上,伸手便剥了她的外氅。茵茵一惊,便要往里躲。少桓一把按住,将她双手握在手心。
“才多大一会儿,手便这样凉。若是等你慢吞吞走回来,明日一定会受寒生病。”
说罢他熄了灯,脱了衣裳爬上来,又将她的双足抱在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