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一看就急眼了,“你你你……你们不准打我家猪哥哥主意!”兔子都快急哭了,但话里眼里的坚定,也是不容忽视,为了它的猪哥哥,兔子寸步不让,“出家人不是不能杀生不能荤酒吗?你们难道要破戒不成?你们就不怕佛祖惩治你们吗?再说我猪哥哥马上就功德圆满要得道成仙了,你们不能伤他!”
“可是我们饿了。”
何为四两拨千斤,这就是了,你说再多,理由再是充分,也抵不住人家一路我们饿了,人是铁饭是钢,兔子也是饿过饭的,当然知道饥饿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事实上,它跟猪哥哥,可不就是因“吃”结的缘吗。
五百年前,兔子生在这山上,才长了二十年将将开智,就被猎人抓了去,卖给了天香楼,天香楼的招牌菜,可不就有道麻辣兔头。
兔子在天香楼的第一天,逃不出去。
兔子在天香楼的第二天,逃不出去。
兔子在天香楼的第三天,还是逃不出去。
眼看着自己的同类一只只减少又增加,眼看着就快到自己了,兔子虽是懵懂也愁,谁说少年不识愁滋味,那是不到程度,别说少年了,就是刚出世的婴儿,痛了还会哭呢。
三个,两个,一个,眼看着下一个就到自己了,兔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头,难道苍天真要如此残酷,给它灵智就是为了让它更真切更体验自己是怎么成为一盘麻辣兔头?
欲哭无泪的兔子心头忿忿,也无可奈何,它如今只是稍有灵智,修炼都还只能吸收吸收日月精华,可以说,除了知道的稍微多些可以修炼,它与一般兔子没什么区别。
不过总算天可怜见,还给了它个缓刑,据说本来定了一桌上席的客人没来,它可以明天再死了。
兔子听了很是高兴,感谢天不亡兔,可即使多有了一日活头也是无用,兔子除了脑袋里天马行空也干不了什么。
想想很是惆怅,这偌大的酒楼,每日喂它的萝卜就那么一点,塞牙都不够,让它想好好吃一顿做个饱死鬼都不成。
从胡萝卜到白菜,从白菜到青菜,兔子的思维越飘越远,甚至还想起了今日看到的那头猪,又庆幸自己好歹不用五花大绑。
没错,今日天香楼绑了一头猪,也没宰成。
想到那猪,兔子来了精神,蹦哒着就想瞅瞅那与它同病相怜又与它一样死里逃生的家伙。
可是蹦了几次,也只模糊看见绳子没见着猪啊,猪呢?
难道它还是没能幸免,已经被宰了?
想到此,兔子有些伤心,这感觉大约就是,我以为有人跟我一起死,没想到到头还是我自己,兔生艰难,真是寂寞如雪啊!
兔子正要为那可怜的家伙哀悼片刻,却瞅见厨房里有个人影穿梭。
模模糊糊只看见那人一身花衣黑黑红红,个头小小有些圆润,是一个兔子没见过的孩子。
妈呀,这大半夜的,难道是见鬼了?兔子大惊,忍不住尖叫。
理所当然的,兔子的叫声把那人引来了,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嘴里塞满了菜叶,走路还在嚼着,手上更是端了一盘白菜。
兔子还在叫,红着眼,强装凶恶,张牙舞爪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凶恶。
兔子的叫声让他手足无措,男孩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想阻止它可是一伸手就被一通乱挠,嘴巴里鼓鼓囊囊也说不了话,男孩一急,汗水直冒。
一人一兔对峙了许久,之后,鬼使神差的,男孩把手中盘子递到了兔子嘴边,而兔子,还没反应过来,便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卷走一块。
味道,居然不错?
有第一口就有第二口,在男孩的注视下,饿了几天的兔子,就这么一口一口把一盘菜吃完了。
等回过神来,气氛已然回不去方才的严肃了,看着男孩默默将盘子收了回去,饶是兔子毛厚,也依稀看出了一点羞涩,虽然只是片刻。
从兔子瞅着那盘子眼神闪烁的样子,男孩还是读出了它的意思,分明是在问“还有吗?”
噗,原来,兔子真的是会蹬鼻子上脸的。
男孩又去厨房拿了几根胡萝卜,看兔子吃得欢畅。
其实兔子想的不过是,就算死,也要做只饱死兔啊!
它可没想过,它还能逃出去,更没想到,男孩默默看着它吃完之后,会带它离开。
那小小的身影,抱起它的那一刻是那么高大,仿佛带着光辉,给她无上温暖,至今想起仍是,而现在,更给了它勇气,让她无所畏惧,“你们不准动他,要吃,就吃我吧。”
第9章 逗兔子,说因果
兔子为了引开墨沉七七,又是施法又是奔跑,早已花光了全身的力气,说这话,那是带了视死如归的决心的,尽管紧闭的双眼,紧握的拳头,都在述说着她的害怕,但她不能退缩,她要誓死保护她的猪哥哥啊!
兔子的心“咚咚”打了半天的鼓,也等不到动静,眼睛悄咪咪睁开一条缝,“噗呲”,耳中传来一声轻笑,光影里,是七七终于绷不住笑开的容颜。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兔子倒是没有恼羞成怒,毕竟内心可是一直忐忑着,见此方能稍稍放下。
“你们,不吃我了?”即便心里有了猜测,还是确认清楚得好,性命攸关的事,还需谨慎些罢。
“不吃”,这本是七七的回答,难得还没出口便被空明抢了话茬。
“阿弥陀佛,按理,贫僧乃出家人,当忌酒肉,但若施主愿舍己为人,献身以饱贫僧口腹之欲,贫僧也不敢推辞,定当竭尽所能,不负施主大义,将施主制成无上美味,日后贫僧福泽众生,也必将有施主一份恩德。”
什么!这怎么可以?
“我不愿意!”兔子炸着毛,拒绝得十分干脆坚决,生怕说晚了或是气势弱了不能让他理解。
眼看空明还欲说什么,七七从旁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别逗它了,适可而止吧。
空明看了看衣袖上白嫩嫩的手,眼神轻柔了些许,再看七七大眼亮晶晶,眼又是微微一眯,盛着笑意,却是一个转念,起手转起了佛珠,慢慢悠悠念起了佛经,低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萦绕在七七耳边,叫七七心头微微一颤。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明明是佛语庄严,可不知为何,看着空明的眼星辰渐暗,七七竟是不自觉地脸热,随着空明的眼缓缓阖上,热气才渐渐消散,方才的旖旎,仿若错觉。
该当是错觉吧?
只能是错觉。
待空明念完一段佛经,空气里倒是真多了几分庄严,沉睡的不说,一人一兔皆是老实地侯着,大气不出,至于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谨慎,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空明恢复了道貌岸然的模样,也终于不再戏耍兔子。
“兔施主,可否告诉贫僧,你怀中猪妖,究竟有何遭遇?”这一次,空明可是问得一本正经,仿佛方才扬言要吃肉的人不是他。
兔子显然还没适应他这样的转变,愣愣的反倒更乖巧,老老实实就给答了只怕是自己都不知道,“猪哥哥不愿飞升,天神生气了。”
说出来兔子才回过神,可话已出口,哪里还收得回来,见对面两人老神在在等她继续,兔子隐约觉得,这两人,或许不是坏人,或许真的可以帮她。
心头一思索,眼下也别无他法,死马当活马医吧。咬咬牙,兔子抱着猪妖眷恋了片刻,终还是将他轻轻放下,顺手扯了几把草,整整齐齐摆在一起给他做枕,放他睡成一个舒适的姿势。
兔子一步一步走到空明跟前,扑通就跪,顶着一脸被风吹得凌乱的毛,光秃秃的身子却仿佛察觉不到冷意,除了肩膀无意识的瑟缩,并未见它有旁的反应,全心在一件事上,是不知冷热的。
“求师父救我猪哥哥,求师父救我猪哥哥……”兔子一个一个的磕着头,无比虔诚,额间不过片刻便隐隐染了鲜血,眼泪不过片刻便染湿脸庞,多短的片刻呢?短到七七都还没反应过来。
七七回神,见状心头就是一揪,忙过去将它拉起,“别这样别这样,我们会帮你,一定会帮你”,七七向来心软。
可兔子却不依,执拗地继续哭喊挣扎,实在是它清楚地知道谁才是正主,求谁才有用,空明不松口,兔子哪里敢放弃,当然,这也是它不知道七七的话是否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