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和付豪再次说分手,付豪先是送礼物送花,然后是苦苦哀求发誓不会再有下次,没有效果之后居然开始死缠烂打在宿舍楼底和教室图书馆围追堵截,安安每天不堪其扰心惊胆战,回到宿舍就是以泪洗面。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的同学知道了安安流产的事情,看到安安都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安安晚上严重失眠加上流产后没有完全恢复,憔悴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安安只得提前两个月请假回了家,期末考试也只能参加补考。
这天明徵送程澈回宿舍,在宿舍楼底下碰上了付豪,程澈本来打算视而不见直接上楼的,谁知付豪走过来,程澈闻到付豪身上一股酒精味,更不想与他多言。付豪一把抓起程澈的手腕,“安安在哪?”
明徵把程澈一把拉在身后,一拳揍在付豪脸上,付豪有点懵,摸摸自己的脸之后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冲上来要还手,明徵一个躲闪反手又揍了付豪一拳,这次付豪直接后退两步坐在地上,程澈拉住明徵,“算了。”
明徵指着付豪:“我警告你!离我女朋友远点!”付豪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无奈重心不稳又跌坐在地上,嘴上不服软,“你敢打我!我跟你没完!”明徵蹲下来看着他,眼里是程澈从未见过的犀利,“想打架,找我!但是你再敢骚扰她们,下次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付豪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踉跄而去。程澈有些担心,“这种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会不会去你们学校找你的麻烦?”明徵笑笑伸手摸摸程澈的头,“怎么,怕我打架会输啊?我可是会好几套广播体操的,再不济我还学过一礼拜的跆拳道哪。”“这时候你还开玩笑!”“好啦,不用担心。”明徵把暖瓶递给程澈,“赶快上楼吧,自己注意安全,以后有这样的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听到了吗?”
期末考完试准备第二天回家的佳卉和沈妮儿晚上收拾行李箱,“你这个暑假还是不回家么?”沈妮儿问程澈。程澈摇摇头,“我不回去了。”沈妮儿欲言又止,程澈对着她笑一笑,然后帮她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快收拾吧,我帮你。”佳卉叹了一口气,“唉,大学生活的最后一个暑假,也是我们这辈子的最后一个暑假了。”沈妮儿说:“你不是考研呢么?怎么就最后一个了”佳卉很认真地说:“大学和研究院是不一样的,大学基本与外界隔绝,是真正的象牙塔,研究院呢基本就踏入半个社会了。”沈妮儿伤感地说:“那我们还能苟活一年,就要和现实兵戎相见了,不得不接受钢筋水泥般的人情淡漠了。我希望永远不要毕业,因为我不想变成一个陌生的自己。”
程澈低头叠衣服,“我们以后无论变成怎样,都要在心里留一席之地给自己。”佳卉看看安安空空的床,叹口气,“你们还记得咱们的红楼梦谈吗?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可是已经过去三年了,这样想想真是可怕,我们好像有很多个三年,可是再多三年都仿佛转瞬即逝。”
沈妮儿说受不了这沉重的气氛,“换个话题,太伤感了,咱们都说说毕业后想干嘛?”佳卉说:“我研究生毕业是四年后,真不知道到时候的就业形势怎样,要是还像现在就业难,我就只能让工作挑我了。不过有一点原则,无论在什么工作单位,绝不阿谀奉承不随波逐流不人云亦云,绝不委屈地为自己活着,毕业了我先为之而努力。”
沈妮儿问程澈,“那你呢程澈?”程澈说:“我呀,我最想做的工作是古籍修复。”“啥是古籍修复?”沈妮儿歪着头问。程澈解释给她听,“你们看过《似水年华》吗?里面的男主人公文的职业就是古籍修复,也就是将考古出来的或者被虫蛀啊老化啊缺损啊的古书重新修复的工作。我想要的生活大概就是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镇里十年如一日地修修补补这些古老的文字。”佳卉一听,“那不相当于隐居了吗?而且现在哪有那么多古书要修复?”程澈笑一笑,“这是个冷门专业,从事古籍修复的人太少,很多古书亟待修复。”沈妮儿哈哈大笑,“那我们以后想要找你就得往深山老林了,想打电话估计都没有信号。”佳卉也笑,“万一这个实现不了呢?你不会爱屋及乌做考古吧?”程澈想想,“那就图书管理员吧。”沈妮儿跟佳卉吐舌头,“说了半天还是基本不见人的职业。我可受不了每天对着一堆冷冰冰的还是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古物。我也不想过每天上班打卡的生活,我想开一家自己的小店,什么店还没有想好,总之就是可以和我爱的人和我们的狗狗舒服地窝在里面的小店,最好有个大大的落地窗,阳光可以洒满整个房间。”
佳卉拿起水杯,“来,为了咱们以后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干杯。”沈妮儿遗憾地说:“不知道安安现在怎么样了,要是她在的话就好了。”程澈拿起自己的水杯又拿起安安的和沈妮儿佳卉的杯子轻轻碰一下,“安安会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程澈把沈妮儿送上出租车,自己走回宿舍,昔日欢声笑语打打闹闹的宿舍一下变得冷冷清清。程澈坐在自己床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只是呆呆地出神,手机响了很久都没有听到。手机铃声执着地响着,程澈突然间回过神来,赶紧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妈妈”。程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电话,“妈。”“你今年暑假还是不肯回来么?”妈妈的问话让程澈一时语塞,只能吞吞吐吐地说:“暑假学校还有事,就不回去了。”电话那头的妈妈叹了一口气,“回来吧,妈妈有话和你说。”
明徵和程澈在火车站买了票,赶了最晚的一班火车回到了家。程澈拉着行李箱走到曾经的家,没有用钥匙,而是敲了敲门。
“你回来啦,快进来。”妈妈打开门有些拘谨地帮程澈拿拖鞋,像是迎接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程澈环顾这个离开两年的家,陈设摆件基本没有什么变化,程澈只是觉得很静,这个家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静得能听到阳台外面的蛐蛐叫。“饭已经好了,饿了吧,快洗洗手过来吃饭吧。”妈妈招呼程澈。
程澈走进卫生间,毛巾只有一条,牙刷牙杯也只有一个,洗手池上只有妈妈的洗面奶,爸爸真的已经彻底从妈妈生活里消失了。
餐桌旁就座,妈妈有些抱歉地说:“我今天想给你做顿饭,却发现我竟然连你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程澈说:“没关系的,我正好没有特别爱吃的。这些就很好。”
程澈说的是实话,在她的记忆里,饭桌上爸妈吵架次数最多,瓷的碗钢的盆在她看来都是能发出刺耳声音的东西,她每次都心惊胆战,根本无心去体会食物的味道。程澈和妈妈都低头默默吃饭,她们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些什么,问些什么。沉默着吃完了饭,程澈站起来收拾,妈妈拦着她,“你去房间吧,以前都是你洗,这次我来洗。”程澈把行李箱拖进卧室,自己的卧室没有变化,而且没有一点灰尘,看来是妈妈打扫过了。
“我能进来吗?”“哦,妈你进来吧。”妈妈端着一盘水果走进程澈的卧室,然后在程澈床边坐了下来。“你两年没有回家,一定是很讨厌这个地方了,也不怪你,是我们亏欠你太多了。两年前你让我和你爸爸离婚,你是对的。这二十年来,我每天都把自己投入和你爸爸的战争,竟然忽略了一个做母亲的基本责任。我刚和你爸爸离婚的那几个月,我依然觉得自己不幸,老天不公,虽然离婚了,但还是活在那种自我折磨中。后来我终于精疲力尽,我真正安静下来,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开始无休止地回忆没有结婚前的自己。那时的我单纯而热情,相信一切美好,是错误的婚姻把我变成了一个可怕的女人,让我在婚姻的围墙里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别人。我和你爸爸被彼此的怨恨蒙蔽了双眼,但最不幸的人,就是你。现在想想,你那时那么小却又那么敏感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小澈,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泪如雨下。程澈看着泣不成声的妈妈说:“妈,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怪你,我已经长大,我懂得,错的婚姻就像利刃,你也遍体鳞伤。一个不幸福的母亲,是没有办法把幸福感带给孩子的。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妈妈,都过去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