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过去,榜上多了很多陌生的名字,易南烟逐个逐个看过去,终于看到他们那届,那几个熟悉的名字。
“真好,原来大家都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易南烟脸上有感慨,也有隐隐的笑意。
丁瓒收起来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下午的阳光很晒,篮球场上只有几个不惧炎热的少年在运着篮球。他们站在一处阴凉的树下,眼前熟悉的场景仿佛一瞬间又把他们拉回了年少。
丁瓒问:“南烟,你这六年过得好吗?”
易南烟笑意微敛,她知道,他们之间若无其事装了一天,终究绕不过这个话题。
她说:“就像我们酒店里说的那样,我挺好的。”
丁瓒侧身,正对她说:“现在可以告诉我六年前你为什么执意要出国了吗?”
易南烟垂眸,语气还是一贯的平和:“我说过,我是去读书的,那张报名表你也见过的,比起国内的两所院校,我当初的选择更好,不是吗?”
丁瓒知道她还是不肯和自己说实话,沉了一口气说:“那你为什么六年都不跟我联系?南烟,我原本以为我们十几年的交情,虽然毕业的时候闹了些不愉快,至少还是朋友。”
易南烟木然看着前面的篮球场,记忆又被拉回了那年初夏。
她默默地问自己,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即使她没有出国他们真的还能是朋友吗?
答案是未必。
既然他们都回不到最初了,又何必留下来触景生情呢?
见她不说话,丁瓒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是因为这个吗?”
准确来说是那只半张照片,曾是易南烟藏在自己书房抽屉深处的记忆——那张他们幼儿园的合影。
在出国前,她将照片裁去了一半,属于自己的那半张她带走了,另外一张,她明明扔进了家里的废纸篓。
她不知道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丁瓒的手里。
不等她发问,丁瓒告诉了她答案:“这是你当垃圾扔掉的,你出国后,翁姨收拾你的书房发现的,她一直留着,直到有天被我发现了。”
他将照片翻了一边,泛黄的胶片上,写着四四方方的一行小字——你的名字,我的心事。
瓒。
丁瓒说:“南烟,如果我理解的没有错,六年前你对我……”
“丁瓒!”易南烟有些激动的打断他的话,手掌被背后交叠,指甲掐进肉里。
丁瓒怔忡地观察她的表情,南烟此刻的慌乱仿佛印证了他的猜想,“你默认了?所以当时你出国是真的生我的气对吗?毕业那时候,我糊涂了一阵,错了错事,你伤心了,所以才不肯联系我的对吗?”
易南烟黯淡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很快又变得空洞,她越是不说话,丁瓒就越是猜不透她,他急火攻心道:“你说话啊。”
易南烟不想再自欺欺人,丁瓒要一个答案,她便给他。
“是,你猜的都对。照片上的那行小字,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包括勺子的名字也是。”
“勺子的名字?”丁瓒皱眉不解。
“瓒字在古代的意思,是一种祭祀用的玉器,类似于勺子。”易南烟淡淡地说。
她这一提醒,丁瓒想起来了,他们刚养勺子那天丁瓒问她给狗取什么名字,她说叫勺子,他抱怨这个名字蠢,她说她就喜欢“勺子”。
现在看来蠢的人是他,原来她并非没有暗示过自己。
易南烟接着说:“毕业那一阵,我的确很难过,因为你肆意挥霍自己感情,也践踏了别人的真心,后来我想通了,所以选择出国,阿瓒,你不会知道当时的我有多想要逃离你。”
“逃离……”丁瓒茫然地重复着她的话,原本心中逐渐燃起的烈火像被人闷头浇了一桶冰水,连火星都不剩了。
是有多么的失望,才会想要逃离一个人。
他说:“可是这些话,当时你为什么不说?”
易南烟苦笑,“说了真的有用吗?是把两人的关系变得更糟,还是像你拒绝我的同学陶妗茉那样被狠狠刺痛,最后连尊严都不剩?”
丁瓒捏紧了手中的照片,是啊,那时的他连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又凭什么指望她鼓足勇气。
可现在不一样了,在她出国的那几年,他明明白白地看清了自己的心。
他抓住她的手,“南烟,你听我说,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也……”
“丁瓒。”易南烟挣脱了他的手,再次打断他,“都过去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六年的时间也可能冲淡很多事情,包括感情。如果你愿意,我们今后还是朋友。”
朋友。
丁瓒颓然地垂下手。
她终于承认自己隐藏多年的心事,却是以最对他而言最残忍的方式。
说出口不是因为念念不忘,而是因为真的释然了。
南烟的离开终于让他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也终于承认喜欢过他,而这份喜欢,现在成了过去式。
他的爱也好,恨也好,于她而言都太迟了。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一章小修过,大家可以重新看,不看也不影响剧情衔接。
没有存稿了,每天现码,之后的更新大概只能在12点之前,如果太晚大家可以第二天看。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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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回家的路上, 封闭狭小的空间内,谁也没有说话,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易南烟摇下车窗, 侧头去看窗外倒退的风景, 双手却不自觉地捂着肚子。
丁瓒一路上都沉浸在自己混乱的思绪里, 直到开到小区门口,保安笑嘻嘻地朝他们打招呼, 他摸着口袋找门禁卡, 才发现她脸色不对劲。
他立即想起了小票上多出来的某样东西。
刚才在太阳下站了许久, 易南烟有些口渴, 手下意识地去摸之前丁瓒留在副驾驶的矿泉水。
刚触碰到瓶身, 一只大掌按住了她的手,丁瓒本能地提醒她, “冷的。”
易南烟想说没关系,他却已经把矿泉水拿去了另一边,把空调的温度挑高两度之后,从后排座椅拿了自己昨天参加活动的那套西装。
他把外套搭在她腿上, “衣服是昨天参加活动的,没洗过,将就一下,知道自己特殊情况就不要穿这么短的裙子。”
没等易南烟拒绝, 丁瓒已经将车刚开进小区大门,找了个适当的地方停下来,解开了安全带要下车。
易南烟问他:“你去哪儿?”
丁瓒没回答, 只说:“在车上等我一会儿。”
然后又重新走出了小区,穿到马路对面。
易南烟捂着肚子靠进椅背,小腹的撕扯感让她皱紧了眉头,她的体质一直是这样,即便这几年按照翁怀敏的方法细心调理着,刚来的第一天总是腹痛难忍。
五分钟后,丁瓒回到车里,将手里的白色塑料袋递进她怀里,“给。”
易南烟打开,里面是一盒痛经贴和一盒阿胶。
她看了丁瓒一眼,将他这个行为理解为愧疚和习惯使然。
她说:“谢谢。”
-
将易南烟送回家之后,丁瓒在车里静坐了一个多小时,脑子里不停回放着的是刚才在学校自己与南烟的那段谈话。
他执念了六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可当他幡然醒悟,想要回头直视自己的真心,他爱着的那个人却未必在原地等着他。
她说,如果他愿意,以后他们还是朋友。
可只是朋友,他又如何甘心。
手机的来电声将他神游的思绪拽回现实,助理方泽在电话那端急匆匆地催促他回公司一趟。
丁瓒挂掉了电话,望了眼楼上紧闭的某扇窗户,调转了车头。
十几分钟后,跑车停在炽耀传媒门口,方泽掐着时间到公司楼下接人,本来还想着讨好一下老板,问问他上午的聚餐怎么样,或是昨天他亲自去机场接人小祖宗是不是感动到落泪之类的话题,刚要开口,就见丁瓒面色不善地下车。
扑面而来的一股杀气。
不用说,肯定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