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公送来的东西,就这么卖掉?”有男声自身后响起,遇滟回头,看到一个高大男人撑着雨伞,自然而然的挡在她头上,接着递去一锭银子。
“是你?”遇滟单手抱着奶狐狸,手心赫然出现一道青灰狐火,“我相公到底在哪里?”
“你若杀了我,必再见不到他。”那人仍旧温和道:“我说过,只有照我说的做,才能见到你的相公。”
“白大人不可能帮我的。”遇滟放下狐火,低眉回答:“都三十年了,这也太难为他。”
“他当然找不到,只因人在我这里。”那人莞尔,“我只是要你求他帮忙罢了。”
遇滟方才懂了那人的意思,气急道:“可他不会听我的!”
“你把金扣拿给他看。”那人回答:“他一定会帮。”
那人说完,将伞塞在遇滟手里,自己已冒着雨沿长街而去,留下一道俊秀颀长的背影。
遇滟是妖,而这人是一个凡人,若说折磨勾引,遇滟自有一百种法子。
遇滟不是不愿破坏自己修来的因果,只是这人身上,有着无数前世今生因果循绕的气息。
简单来讲,就是他过奈何桥时没喝下孟婆汤,所以有些前世的记忆,而且这个记忆,比旁人要复杂的多,也黑暗的多。
他始终在温和微笑,毫无攻击力,却让遇滟莫名生寒。
一边卧房里,白雪鹤还在就相公媳妇的归属问题感到困惑,为何自己当了那么久的相公,突然就变成了媳妇。
黑蛋是真的困了,他乖巧的靠着床躺下,眯着眼拉拉白雪鹤衣袖:“吹掉灯好不好。”
“不好。”白雪鹤捏了他脸一下,“我为什么是媳妇。”
“媳妇是女的。”黑蛋不知怎么开了窍,眯着眼睛困乎乎着道:“因为硬要说的话,我觉得你比较像女的。”
“我为什么像女的!”白雪鹤气的出不来气,把黑蛋从被子里拖起来,自己跟着除下上衣,“你看看,我哪里像女的,我……”
“媳妇。”黑蛋沉沉的叫了一句,白雪鹤竟停下声音,等着他的下文。
黑蛋又恢复了呆蠢的声音,人也顺着床滑着躺平,“睡觉觉。”
说完,被子里传来累到不行的鼾声。
清晨,黑蛋还呼呼睡得死沉,白雪鹤在郁闷中醒来,大概为了彰显男子汉气概,他将头发梳的极高。
现在还不到送早饭的时辰,白雪鹤自行去了客栈前院,小厮立刻为他擦擦桌子地上茶水。
“要一屉包子,再……”白雪鹤话说一半,门前传来小厮的谩骂声,“你这女人,怎么抱个狗坐在这儿……”
白雪鹤皱皱眉,上前一望,果然是遇滟抱着小狐狸,见他过去,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都抬起头。
白雪鹤不是什么爱民如子的官,自个儿人间的冤情都数不过来,没有黑蛋,他根本懒得看这样的事。
“大人。”见白雪鹤转身欲走,遇滟立刻起身,大眼睛里含着泪,“求大人帮帮我。”
白雪鹤自不怕她纠缠,可陆知府安排了官兵在此处守着,若是有心之人留意,只怕会有更多麻烦。
于是白雪鹤将她扶起,面孔上和颜悦色,遇滟轻手轻脚的跟着他,怀中小狐狸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白雪鹤。
“姑娘,不是我不愿帮你。”白雪鹤显出很为难的表情,“我是一个平常人,认识小黑不过偶然,你的夫君也是狐,怎可能寻得到。”
“奴家的相公是人。”遇滟话音刚落,见白雪鹤许久没有说话,遇滟赶忙掏出一个东西,“我的话都是真的,相公让我帮夫人做嫁衣,衣服上的金扣,我还偷偷留了一个,大人你看呀。”
遇滟展开手掌,白雪鹤低头,金扣上居然镂刻着一只凤凰。
白雪鹤眯了眯眼,顿觉此物异常熟悉,却实在回忆不出。
“白大人。”门口兵士进门,顶着黑眼圈跪地道:“白大人,兰知县请您过去。”
“他发现什么了?”白雪鹤盯了那只金扣一阵,才缓缓道:“起来。”
“山上的水潭发臭,是因为水源被截,变成了死水。”兵士起身,压低声线,“还有其他事情,兰知县要与大人面谈。”
“好。”白雪鹤点头,继续吩咐,“这酒楼太小,你去找陆知府,让他临时安排别处本官住下,楼上的小公子和这位姑娘先过去,无需旁人伺候。”
遇滟一听这话,已知白雪鹤是愿意帮她,开心的亲了口小狐狸。
第24章 端午节 24
白雪鹤刚刚出门,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像个庄稼汉,头上戴着斗笠,正是锦衣卫出宫后惯常的打扮。
白雪鹤引着锦衣卫进后院,笑融融准备下跪,那人将他扶起,轻声道:“口谕而已,大人不必跪了。”
白雪鹤微笑起身,“皇上吩咐什么?”
“皇上说,上次帮您挡了一下的荀公子在塞外活的很好,还给他升了官。”锦衣卫传了这样打情骂俏般的话,尴尬笑笑道:“还有,皇上说煤矿的事,务必要彻查。”
白雪鹤眸光闪过一丝困惑,面孔依然在笑,“煤矿的事,究竟是谁和皇上提起来的?”
“属下只是个传话的,其他都不知道。”锦衣卫诚恳回答。
不知道便不知道吧。锦衣卫离开,白雪鹤立刻向县衙走去。陆永宁知府正坐在首座,看到白雪鹤前来,立刻慌慌张张让出地方,拱手请他坐下。
白雪鹤低头,为自己倒了杯茶,“可查出来什么事?”
“白大人。”陆永宁没有开口,兰梓清先上前道:“下官沿着发臭潭水摸了上去,不过溪流极长,一时没寻到源头。”
“溪流起源是长江,哪那么容易找到源头?”陆永宁呵斥了一句,面孔上却极是为难。
“有话便直说吧。”白雪鹤笑笑,“还是有什么不方便?”
“白大人,我们在山里发现了几具烧焦的尸体,而且溪流在山中的源头也被人截流。”兰梓清索性道:“活水变成死水,水潭才会发臭。”
白雪鹤点点头,兰梓清继续道:“皇上为柳将军修筑退隐后的府邸就在此山之前,自府邸建成后,便没有外人敢上后山去。”
这才是他们的为难之处,人命案子要查下去,势必会惊动忠君爱国的柳府。
“柳家虽然没什么官职。”陆永宁为难道:“但在当地很有声望,下官去拿人,连老百姓都跪求……”
“本官明明吩咐了不要轻举妄动。”白雪鹤笑笑,陆永宁吓得手抖不止,喃喃道:“大人……”
“抓了便抓了,陆知府的官兵都是吃素的?”白雪鹤眯了眯眼,双手拢在袖中,“谁去跪求就抓谁,抓了一个,其他就会散。”
兰梓清皱眉挺身,“这怎么行?”
县衙外传来一片闹哄哄的声响,柳令泓一步踏入县衙,猛的抬起大脚,直接踢碎了白雪鹤面前的木桌。
笔墨纸砚哗啦啦掉了一地,柳令泓想抬手拍桌,却发现无处安放,只能狠狠砸了下墙。
“姓白的你这个婊-子!不用抓,老子自己来了!”柳令泓的话愈发不客气,“你要害我们柳家,就直接放话来拿人,何苦寻这些离奇古怪的由头!”
白雪鹤依旧拢袖不言,陆永宁已躲进了角落,见官兵冲进门才挺身而出,对着他们高声道:“把这厮给我拿下!”
柳令泓猛然被五六个人压着跪在地上,另有一人急忙跟在他身后进门,那人与他面孔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生的文弱些,白雪鹤认出,这人是柳二公子柳令泽。
“白大人。”柳令泽没半分犹豫,很是恭敬的跪地,“我大哥不过逞口舌之快,还请大人饶恕。”
“饶恕?”白雪鹤平静道:“逞口舌之快何处不行,为何非来这里?”
“我柳家世代忠良,何苦跟这等小人多言?”柳令泓抬起头大骂,“弟……”
他话没说完,柳令泽已猛然叩头,额角血花迸出。
见柳令泓还要再骂,他又狠狠磕了一个,接着含血哭道:“大哥你别再说了!”
白雪鹤居然像被吓到般退了一步,见柳令泓不喊了才插空补充,“本官不是随便抓人,现在是怀疑你们与矿难有关。”
“大人,我只查了……”兰梓清惊愕,还未辩解,官兵已将满脸鲜血的柳令泽和呆滞的柳令泓往下拖。
“将柳府围住,不许放进去任何人。”白雪鹤接着笑道:“柳二公子很有出息,给他看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