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下身按着我想要捅他一刀的手，并在我耳边轻轻说道：“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重要的人死去而无能为力。”
“上一任雨柱——清水寺桥……是这个名字吧？你的师父是叫清水寺桥吧，年纪大了不太记得多少事了。”他笑了起来，“真可惜，是个年纪轻轻的大美人……对了，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
“……”我颤抖着拨开他的手，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些恐慌，甚至想把他嘴给堵住，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就是因为你呀！”他站了起来，用脚踢了踢我握着日轮刀的手，我的手原本就因为中毒而使不上多少力气握刀，被他轻轻一踢刀柄脱手，滚离了手心。
我瞪大了眼睛，耳鸣顿时响起，但那些话语却能一字不漏地犹如利刃般穿透我的耳膜，狠狠扎在心脏上。
他说：“既然你忘了我就做件好事告诉你吧。你那师父，鬼杀队的雨柱，在一次任务执行中救了一家人以后却又提刀杀了那一家人。”
“为什么？因为她变成了鬼……她想要吃人。谁都抵抗不了，那种鲜美的滋味……”
“呜……”我的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手指死死抓着地面，太阳穴突突跳着疼，伴随着那些画面出现在我脑海里……
那时我刚加入鬼杀队不久，等级并不高，会的剑技也只会五种，听说雨之呼吸一共有六个型，但最后一个师父无论如何都不肯教给我，可能是觉得我能力不足，不能驾驭吧。
这我也无所谓，那个时候懒得很，觉得能少学一种就不用那么受累，五种也够用了。
身为雨柱的师父很忙，每天都赶趟似的去做那堆积如山的任务，不是杀鬼就是在去杀鬼的路上，身为她的继子的我却无所事事，整天呆在鬼杀队里乱晃，甚至跑去缠着主公大人喝茶，玩他的小……是，是和他的小孩玩。
在鬼杀队里我认识了一些好伙伴，比如蝴蝶姐妹、还有华丽大师宇髓天元、死对头不死川实弥等等。
我虽然在那里过得不好不坏，但却是我那段时光里最快乐的时候，就好像在温馨的家里一样，有师父，有朋友，好像梦一样……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戛然而止——
等我接到救援的消息而赶到的时候，那户人家的木门上满是喷溅的鲜血和交错的刀痕，那些刀痕我认得，无比熟悉，我甚至能再次复刻出一模一样的……
我警惕又不安地握着刀走了进去，绕过一地的尸体，其中有护着妻子的丈夫，丈夫怀里抱着孩子的妻子……
还有那个——正跪在地上啃咬着一条手臂的女人。
“……你来了？”她模糊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抬起头来，那双非人的瞳孔映出我颤抖的身影，断成两截的烟杆子静静地躺在她身边，仿佛在暗示着这已经无法挽回的事实。
“你……”我握着手中的刀在发抖，牙齿也在打颤，无法自控一遍遍地看着她，又看着地上那些死去的人。
这幅冲击的画面让我短暂失语，脑中满是大片刺目的红色——她变鬼了，她吃人了！
她丢掉啃了一半的残肢，端正地跪坐在我面前，“过来，我等你好久了，时雨。趁我还记得你……”
我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一脚踩在凝固发黑的一摊血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是谁？”
明明最讨厌鬼的是你，谁都有可能变成鬼……但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无法接受！
“还能是谁？”她讽刺又悲凉地笑了一声，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一如往常那样淡淡说道：“相信你所见到的。”
“你、你是自愿的吗？”良久，我别过头不再看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问道。
感觉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又烫又痛，鼻腔里每吸入一口气，都是浓浓的血腥气，墙壁上地面上都沾满了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这出血量大得让人无法想象是怎么从这一家三口中挥洒出来的。
她没有再回答我的问题。
“来吧，这是我最后一次以你师父的身份给你下达命令。从此以后就不再有人管你了……”
“……”我好似发冷地哆嗦了一下。
她对我举起手，侧头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声音冷淡得不像个人，尽管她已经不再是人了：“我命令你，举起手中的刀，像我之前教你的那样，在遇到吃人的鬼应该怎么做——”
我疯狂地摇头，崩溃地泣不成声，“不要……”
不要说出来……求你……
“砍掉我的头颅。”
第53回
“砍掉我的头颅。”
她还是说出来了。
我身体一下没了力气，对着她跪了下来，哭叫着膝行到她面前，握着她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弯下腰卑微祈求道：“我们不管了好不好？不再去管这些事了好不好？！什么鬼什么人类……当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我不能对你……”
她用力挥开我的手，揪着我的衣领一把拽着我狠狠按在地上，“你再说一遍？”
“……”我被她恐怖的脸色给恐吓住了，我从未见过她露出如此陌生的神情，看我的眼神更像是角色互换了一样，她似乎把我当成了鬼，眼底充斥着厌恶与憎恨。
她的手指移到我的脖子上，冷冰冰的，冻得我身体一僵。
她像是在看我，又不像是看我，轻声喃喃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我呆愣地看着她的眼眶涌出眼泪，一滴连着一滴滑落。
她无声的落着泪。
从来情绪很少外露、流血不流泪就像铁人一样的我的师父，她在变成鬼之后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了。
那一刻我仿佛明白了什么。
“时雨，”她垂头看着我说，“我来教你雨之呼吸的最后一个型。你帮我完成一件事，好不好？”
我拨开她的手指，坐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如果是让我杀你，那我不答应。”
“你不杀我，怎么和其他人交代？难道要去切腹谢罪么？”她说，“你放了我，变成鬼的我会忘掉一切，然后去杀人，去吃人，最后，我也会杀了你。”
我说：“你不会。”
她说：“我会。”
“……”我看着她的那双眼睛，犹带希望问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不要再让我说废话了。”她按着我的肩膀，“不管你接不接受，结局已经注定了。时雨，听话。”
“对不起，这次我不想听。”我扯了扯嘴角，扭曲着唇角的弧度，笑得像哭一样。
“你还不明白吗？我时间不够了……”她看着我说，“我已经把消息报告上去了。”
“我管你时间够不够！”我失控地尖叫起来，站起身来颤抖地指着她歇斯底里地吼：“我受够了！我受够你这样对我了！别这样对我说话！这关我什么事？！我为什么要摊上这种事？！你为什么要变成鬼？！你为什么要吃人？！这是谁的错？！怪谁？！为什么要我去杀你？！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寂静的房间里摆着三具尸体，凝固发黑的血粘在地板上，空气和时间仿佛在此时被遗忘，我只听到自己在呼呼喘气，我知道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睛，耳边就真的只剩下自己的呼吸了，再无第二个人。
这一点清晰的认知让我感到莫大的哀痛和愤怒。
她愣愣地看着我，我知道此刻的我就像个毫无理智的疯子一样。
“……”我瞪着眼睛喘着气，“就像我刚刚那样说的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搞到无法挽回？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极端？我们一起想办法不好吗？”
我看着她极其难得的对我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罕见的还有了点愧疚与无措，像是坚硬的石头里终于扭出了一点柔情水。
“对不起……”我捂着脸，又蹲了下去，嚎啕大哭，“对不起，我做不到。”
“对不起。”她对我伸出手，却被我躲过了，“抱歉，时雨。”
“……”我吸了吸鼻子，喉咙烧着疼，心肝脾肺肾也疼得厉害，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把我的内脏扭成一团。
“对不起，时雨。”她对我又说了一遍。
她拿过我的日轮刀，放在我的手里，抓着我握刀的手举起来横在她的脖子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