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语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但正如劝说父母时说的,她爱的是宁寒,不是七皇子,也不是端王。成亲后夫妻同心,没有什么是跨不过去的。
“那你就不怕宁寒他,他日后再纳几房妾室?”窦氏自己是一家主母,萧炳并未纳过妾,但宁寒毕竟是王爷,与常人不同,她很担心萧语的处境。
萧语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我相信他。”
时光飞逝,盛夏的炎热很快散去,略带寒凉的秋风起。
九月初五,晨霞微红,星芒当空,宜嫁娶。
这天,偌大的将军府热闹非凡。各院的树梢都挂上了红绸带,窗纸上、屋檐下贴满了正红色的囍字,主院内聚满了谈笑的宾客,来来往往招呼的小厮丫鬟们也应景地换上了红彤彤的新衣,整个外院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西苑内室,一群小丫头们捧着一个个装满珠钗的妆盒,激动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幼青笑着嗔骂了几句,待屋里安静了些,这才对着坐在妆台前的萧语赞叹道:“小姐睁眼瞧瞧今天的妆面吧,您可真真是个大美人!”
萧语本来闭着眼,闻言缓缓抬起眼眸,只见镜中人一袭大红嫁衣,纹饰繁复,袖边纹有金丝喜鹊刺绣,裙摆盛开着朵朵金丝牡丹,而少女头戴宝石发钗,颊侧脂粉轻扫,令人更显粉嫩如花,眼角处贴着金丝花钿,眉心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朱唇皓齿,一颦一笑间便是人间绝色。
外边传来一阵人群的嘈杂,窦氏急急忙忙地进来:“都准备好了?”
“娘。”萧语扭头淡笑,轻唤窦氏。窦氏见了竟是一怔,随即红了眼眶:“好,好孩子……”
“您别哭,我以后还会常回来看您。”萧语看着窦氏鬓角的白发,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夫人,外头是王爷来了吧,小姐已经准备好了。”幼青看着气氛有些不对,赶快提醒窦氏。
“对,对。”窦氏闻言揩了揩眼泪,瞬间又恢复了将军夫人的气势,指挥着婆子给萧语端粥,“这是厨房刚熬的莲子八宝福寿粥,凉了一会儿已经不烫嘴了,快,赶快吃些好垫肚子!”
萧语低头吃了两勺粥,待时辰到了便披上红盖头,由着幼青搀了出去。
盖头上绣着精巧的鸳鸯戏水图,严严实实地将萧语的视线挡住,她只能垂下眼,勉强看着脚尖前方的一寸地板。
进了前厅,萧语自缝隙里瞧见了一双乌底缎面靴,上头同样绣着金丝的鸳鸟,她呼吸一窒,随后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起来。
她与宁寒认识十八年,如今只不过瞧了那人的靴子一眼,便忍不住心中的萌动。
真……真是顶顶害臊!
萧语被人搀着与男人立在一块儿,红色的喜鞋与那双乌底金丝靴靠的近极了,两人在高声的“三拜”中虔诚地鞠躬,萧炳和窦氏说了些好听的吉祥话,随后两人一同出门,萧语被娘家的一个表哥背着上花轿,宁寒骑上高头大马走在最前方。
一系列流程下来,宁寒恪守礼数,并未碰到萧语分毫,但萧语却总觉得鼻端萦绕着男人身上木檀香气,淡淡的,很好闻,让人清醒不起来。
一路风光大嫁,萧语便这么晕晕乎乎地进了端王府的门,直到坐在新绣的喜被上时,才清醒了些许。
火红的盖头下,萧语两颊遍布红霞,她羞涩地蜷缩手指——自己……竟然真的、真的嫁给了宁寒?!
一想到男人,她的脸便烧的发烫,以往冷静沉着的大小姐如今也只是个羞涩的小嫁娘,提起心上人便要笑得连眼睛都弯起来。
余光瞟到桌上喜庆的红烛,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上一世。上辈子,自己也是这样满怀羞涩喜悦的心情出嫁,只不过嫁的人并不是宁寒,而是宁骥。
那时的她太过天真,以为那个平日里花言巧语的男人会兑现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不曾想不到两年便被厌弃。
而宁寒,不像宁骥那样口齿伶俐,但每一句出口的话都是不可磨灭的诺言,他不善言辞,人前冷漠,却会对萧语掏心掏肺地好,单凭这一点就叫萧语移不开眼。
正当新嫁娘胡思乱想之时,一声细微的开门声传来。
萧语紧张的缩紧了手指!
一阵微风拂过,很快随着门被关上而消失。萧语垂着眼眸,看着那双熟悉的乌靴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每一步都迈的极为缓慢,最后停在床边。
他们离得太近了,萧语闻到了男人身上熟悉的檀香,其中混杂着醇厚的淡淡酒气,更加令人迷醉。
床头的玉盘发出清脆声响,萧语知道,宁寒此时拿起了喜秤,她脸色发烫,忍不住微微垂下眼眸。
“哗——”
盖头被挑开,轻飘飘地落在铺着喜毯的地板上,屋里一时间寂静无声,不过很快,萧语听到头顶传来男人沙哑的一声。
“嫣嫣……”
只这一句便叫她脸色愈发绯红,耳根蔓上了娇嫩的粉色,萧语想矜持一点,却终究是忍不住抬眸,杏眼微湿,朱唇轻启。
“夫君。”
第四十七章
今夜端王府难得的热闹。
正厅里坐满了前来贺喜的宾客,纷纷朝着新郎官祝酒。
宁寒身着一袭平日里从未穿过的红色喜服,被众人围在中间,神情也不似往常那样冷硬,对递到跟前的酒来者不拒。
祝酒的人中不乏前来巴结的,宁寒知道,近些日子朝中众人都听闻了宁骥的事,心思活络的人便开始接触他,毕竟皇子不多,之后的事没人能说得清。
但他不在乎。
今晚,唯有今晚,宁寒不愿去想这些勾心斗角的腌臜事,他要的是在与萧语成亲的这一天,高朋满座,万人祝福,他要在最热烈的气氛里,光明正大的让萧语成为他的王妃!
这一天宁寒想了太久。
喜酒祝过一圈,管家陈福便迎了上来,提醒他时辰差不多了,该进屋了,随后便进到屋里招呼各路宾客。
宁寒放下酒盏,面上淡淡的,并无多少狂喜之态,他推开门,朝卧房走去。
卧房在紧挨着前厅的院子里,曲折的回廊将两处连接,中间点缀着几道垂花门。宁寒走在游廊上,步履沉稳,丝毫看不出是饮过酒的人。
少时,他立在房间门前,看着屋内暖黄的烛火,抚上门扉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推开门,宁寒愣在门边。
这是他的喜房,他一生都未曾接触过的正红色在今夜铺天盖地布满了房间——灯笼是红的,被褥是红的,喜毯是红的,床上的那个人……也是红色的。
他的心上人,穿着一袭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缩起来的手指上用凤仙花瓣染了好看的指甲,羞羞怯怯地坐在床上等他。
只等他一个人。
门外夜风微凉,屋里却是暖洋洋的,冷暖交替让宁寒很快清醒过来,反手关上门,屋内又重回温暖。
宁寒缓缓向前走去,立在床边,拿起喜秤,轻轻地,掀开了火红的盖头。
少女如花似玉的脸庞出现在他面前,那一瞬间,宁寒几乎要拿不稳手里的喜秤。
萧语很羞涩,低下头不敢看他,宁寒强撑着稳住心神,哑声唤她:“嫣嫣……”
出乎意料的,少女竟慢慢抬起头,湿润的眸中媚色流转,轻启朱唇,蚊子般叫了一声:“夫君。”
宁寒登时只觉得一股热流向下涌去,心中满满的只剩下将萧语拥入怀这一个念头。
他的确也这么做了。
炽烈的吻印在娇嫩的唇上,宁寒一手抚上萧语的脸侧,一手揽着萧语的腰。
少女腰肢柔软,不一会儿便被压出了一个弧度。
忽地,宁寒感到有些许轻柔的力道抵在胸前,他缓缓松开手,眼看着萧语的耳廓染上红色,眉目含情又带着些羞恼道:“……还没喝合卺酒。”
宁寒不说话,径自走到桌边,拿起早已备好的两杯酒,递给萧语一杯。
萧语红着脸接过,两人对视一眼,一同饮下。
“帮我放到桌上。”萧语不胜酒力,只一杯酒颊上便染上了红,双眼湿润着指挥宁寒,递过去一个空酒杯。
宁寒接过,握在手心里,在原地立了片刻,俯下身道:“喝了这杯酒,我们就要一辈子在一起了。”
萧语酒意上来了,睁着明亮的眸子认真地听完,随后嗤嗤笑了两声,仰头亲了亲宁寒的下巴:“对呀,我是你的夫人,你是我的夫君,我们本就应该一辈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