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离和真相
“我要去找几种制作药剂的花,你待在家里,不能出门,记住,任何人叫你都不能出门。”笛尔斯一年里也不出几次门,有需要出门的一定就是因为要去寻找某些东西做药剂。
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熬制药剂,纱络每天喝的药剂就是他亲手熬制的。纱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每天都要喝那种药剂,但是她想笛尔斯不会害她,就乖乖的每天都按时喝。
昨天他们之间闹得不愉快,纱络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见他那么生气了。
看到笛尔斯冷冷的说完就要走,纱络伸手拉住了他的黑袍一角,垂着头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小声说:“笛尔斯,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笛尔斯看到她灿烂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心头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想起她还很小的时候,每次犯了错都会这么牵着他的袍子,小声问他是不是还在生气,每次看到她这个模样,就算是天大的气他也散个干干净净。
他亲眼看着她从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变成现在这个美丽的少女,已经是十六年了。
笛尔斯有些恍惚,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脑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最后只是沉默的拉回了自己的袍子转身离开。
笛尔斯走后,纱络并没有继续消沉,昨晚她是挺难过,但是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她已经完全恢复了。
现在不接受她没关系,她还有那么多时间能慢慢的磨,笛尔斯嘴硬心软面冷心热,每次不都是这样被她磨得受不了就会如她所愿吗,这次当然也是这样。
“哼,笛尔斯,你跑不了的。”纱络昂起脑袋,露出个期待的笑容。想到笛尔斯刚才那拿起来又掩饰性放下的手,感到更高兴了,装可怜果然最有用。
等他回来,她再努力一把,说不定他就答应她了。纱络能感觉的到,笛尔斯也是爱着自己的。
可是,一连两天笛尔斯都没有回来,第三天,有人在窗户外面喊纱络的名字。纱络打开窗子就看到了桑亚,那个跟着舞团来到小镇的魔法师。
纱络想起笛尔斯严厉的告诫,犹豫着是不是要理会他,笛尔斯要是真的发起怒来也是很难哄的。
“纱络,你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听到桑切这突然的话,纱络并没有激动,而是很平静的摇摇头,“我是被笛尔斯养大的孤儿,并没有其他的什么身份。”
“我不想看着你被欺骗,最后还要被人杀死,所以考虑了两天还是选择来告诉你。”桑亚是个温和的青年,说话的神态也很认真,他看到了纱络的疑惑,表情凝重了一些,“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十六年前消失的那个西罗城城主的女儿。”
纱络看过很多书,关于十六年前的西罗城,那个被生命女神祝福的女婴她是知道的,她还曾经同情过那个不知道被谁当做救命药吃掉了的孩子,她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是那个孩子。
她第一反应就是摇头,“你骗人。”
桑亚怜悯的看她,“只要是魔法师都能感觉得到你身上的气息,但是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发觉,应该是你喝过什么掩饰身份的药剂,但是后来你在我面前划伤了一次手,我闻到了你血液里的生命之源的味道,后来你又把你的舅舅带到那里被我看了,我才肯定的。”
“你的舅舅,是个很厉害的巫师。巫师最擅长的就是制作药剂,而你就是最有用的药。”
为什么笛尔斯从小就不让她靠近魔法师,为什么她每天都要喝那种药剂,似乎都有了答案。是因为害怕她的身份被人发现。
【五】诅咒和牺牲
纱络在房间里独自坐到了天色黑沉。
她还在回想桑亚说的话,他说十六岁成年后的第三个月取走她的心脏是药效最好的,而还有两天,就是她十六岁生日过三个月。
桑亚还说,笛尔斯可能是古老巫师家族萨尔家族的后裔,因为只有那个家族的巫师才有银发银眼。
这个萨尔家族是被诅咒过的家族,后人都会患一种奇怪的衰竭病,最大都活不过三十五岁,听说用她的心脏加见月草能治疗这种病。
纱络想起来,笛尔斯临走前,说过他去找的有一种见月草。
而他的身体这几年似乎是不怎么好,她经常能听见他压抑的咳嗽。他以为瞒的很好,可是她早就发现了。她发现了他的病,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着想和他在一起,因为她并不想让两人都留下遗憾。
纱络不想相信笛尔斯把她养大就是为了杀她做药,但是似乎事实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容不得她不信。
“知道那个人真实的想法,你还要在这里等死吗?跟我走吧纱络,我会给你幸福。”
“不,我会等他回来。”
纱络站起来,点着油灯,提着往地下室走去。笛尔斯没有上锁,门轻轻一推就推开了,她很久没来过这里,记得小时候还经常缠着笛尔斯在这里玩,后来慢慢长大后就更喜欢在外面疯跑,就只有笛尔斯一个人还在这里,不见天日日复一日的熬制药剂。
她不知道他一遍遍熬制试验的是什么药剂,只偶尔看到他疲倦复杂的神色,夹杂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书桌上摊着一本书,纱络走过去,看到了关于‘生命女神祝福之子’的相关记录。是的,她小时候也常看见笛尔斯盯着这一页看很久,那时候不明白,现在明白了。
纱络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剖开了,有凉凉的风从里面穿过去,空荡荡的。
笛尔斯养大她是为了给自己做药,可是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她却一点都不想逃开,只是觉得,如果自己的心脏真的能救他的话,只要他说了,她就一定会答应他的。
因为她悄悄喜欢了他那么久,即使他的年纪几乎是她的两倍,即使他显得阴沉冷漠不合群,那都是她最爱的人。
爱是能让最骄傲的人变得卑微如同尘埃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里。”
纱络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手里的油灯都熄灭了,身后突然传来熟悉清冷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纱络才发觉自己哭了,原来就算再心甘情愿,她还是感觉那么难过。
“笛尔斯……我是‘被生命女神祝福’的人吗?”
听到纱络带着哭音的话,笛尔斯僵在原地,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狼狈又痛苦。只是他的脸被漆黑的兜帽遮了大半,怎么都看不清。
“是。”许久,笛尔斯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那,你需要我的心脏治病吗?”
“……是。”
“好,我给你。”纱络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神情坚毅的看着他说:“但是在那之前,笛尔斯,我要成为你的女人。”
“不行。”笛尔斯毫不犹豫的拒绝,转过头不想再说,声音黯哑,“还有两天,你就待在房间里,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是一次而已,为什么不能完成我的心愿。”
笛尔斯恍若未闻,加快步子离开她的视线,靠在墙上滑坐在地。他拉开自己的衣襟,那里有个长长的伤口。
他这样的身体状况,确实挺不了多久了。
【六】死神的亲吻
纱络是怀着一种献祭般的心情躺在床上陷入沉睡的,她很平静的等待着来自心爱之人加诸于她的死亡。
笛尔斯给她喝了沉睡药剂,这一天她都不会醒来。他坐在床边,伸出白的透明的手,虚虚的临摹她脸上的轮廓,一遍又一遍。
然后他收回手,坐在桌边写一封信。
——你醒来后我已经离开了这里,不用寻找我,我不愿意再见你。还有,你并不是‘被生命女神祝福的人’,只是个普通的女孩。
简简单单的信,句句都是谎话。
将信摆在书桌上,他没有再看纱络,而是一路去了地下室里开始熬制一种药剂。他研究了好几年,才终于研制出了这种能消除纱络身体里生命之源,让她变成普通人的药剂。
这种药剂需要很多珍贵的药草,还有他身为萨尔家族最后一个后裔的血肉来熬制。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等熬制完这个药剂,恐怕就提前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但是没关系,纱络以后能普普通通的生活着,他就放心了。
夕阳向下沉去,笛尔斯摇摇晃晃的从地下室走出来,将淡红色的药剂喂给了昏睡中的纱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