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辰凝目望去,但见巴杨双目紧闭,脸色呈青色,躺在门板上,整个人已了无生气,想到去岁他投军时的模样,虽说对此人不喜,却仍忍不住暗暗一叹。
虽然说,此人性子嚣张,也无才可用,终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哪知道就此突然殒命,不能不令人叹息。
尸体不祥,虽然抬上殿来,可是却只是停在殿门,离御座甚远,皇帝凝目向那里望去,并瞧不清什么,向三皇子耶律郯和刑部尚书厉远志道“你们去瞧瞧,可有什么端倪?”
二人躬身领命,一前一后向殿门而来,在巴杨尸体两侧停住。
此时巴元九仍抱住尸体低唤,耶律郯瞧的不耐,唤过两个太监,将他拉开。
厉远志俯身,先细查尸体口鼻,点头道“口鼻内有血,呈黑色,果然是中毒的迹象!”又翻开眼皮来瞧,说道,“瞳孔已然放大,已经气绝。”
这还用你说?
众人听的皱眉,看看皇帝,却无人开口。
耶律郯皱眉道“他本就已经身亡才带进宫来,隔这么些时辰,自然是死透了!”
厉远志点头,又再翻开尸体衣袖查看他的手臂,又再说道“手臂柔软,还不曾形成尸僵,而且手有余温,当是死不足一个时辰!”
不足一个时辰,那岂不正是巡城营这两个人去传他的时候?
巴元九脸色大变,咬牙切齿望向巡城营的二人。
那二人错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抹惊讶,却只是微微摇头,并不接口。
耶律辰听到这里,忍不住提醒道“厉大人,可曾查看手指?可有挣扎或与人动手的痕迹?”
虽说这巴杨入不了他钰王的法眼,可终究是个会武之人,若是被旁人暗算,又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是啊!
殿上众人闻言,都暗暗点头。
厉远志应命,又再细查手指,一边看一边回道“尸体双拳紧握,显然是生前在承受极大的痛楚,手指指甲呈灰黑色,也是中毒的迹象!”说着话,将手指一个一个掰开,又再续道,“掌心有指甲掐的血痕,当是忍痛时自己所伤,其中右手食指……”话说半句,突然停住。
如此一来,已有数人觉出异样,耶律郯、巴元九同声问道“右手食指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厉远志抬头,向巴元九望去一眼,又再转头望向最上的皇帝,慢慢道“右手指甲中带着一片血肉,却较他自个儿掌心的掐伤要大一些!”
也就是说,不是他本人掌心的伤。
巴元九呼呼直喘粗气,咬牙问道“厉大人,你是说,他……他身亡之前,与旁人动手?”
厉远志点头道“瞧这片血肉新鲜,血痕刚刚凝结,当是与他身亡的时间相差不远!”
这巴杨是被旁人杀人灭口!
这个认知,很快在殿内传开,一时间,满殿纷议声起。
巴元九只觉手足冰凉,抬头瞪着楚若帆,大声道“楚都统,这二人是你所派,今日,你当给我一个交待!”
这是直指巴杨是这二人所杀?
楚若帆扬眉,向那二人望去一眼,才又转向厉远志道“巴统领既有所疑,就请厉大人替这二人查验,看身上可有与巴公子指甲中血肉吻合的伤口?”
近一个月来,巡城营的兵马相助守城,身上有伤并不奇怪,所以他特意说明,要查的是与巴杨指甲里血肉吻合的伤口。
厉远志向上望去,但见皇帝点头,便躬身应命,向那二人道“便请二位卷起衣袖,将领口衣裳解开就是!”
若是这二人下毒,巴杨挣扎之下乱抓,伤到的无非是头脸、脖颈和手臂,这二人头脸一目所见并没有伤口,所以只查衣领之下和衣袖遮挡处。
那二人见楚若帆点头,应命将衣袖卷起,直至腋下,又将衣领松开,上衣半脱,露出脖颈、肩膀。
厉远志将二人细查一回,指着右首之人道“这位
兄弟两臂两处刀伤,肩背一处,边缘已长出新肉,当是十几日之前所伤!”又指右首之人道,“这位兄弟后背一处箭伤,已渐愈合,想来已有月余,手臂上、前胸两处伤口新鲜一些,但已经结痂,也当在三天之上!”
那二人听他说的一字不差,同声道“大人所言句句是实,卑职佩服!”
也就是说,这二人身上,没有巴杨抓出的伤痕。
巴元九听的愤恨不甘,大声道“皇上,方才他二人说调一队巡城营的兵马围住臣的宅子,焉知动手的不是旁人?”
你是要将整个巡城营查一遍?
众人闻言,都不禁皱眉。
左首巡城营的兄弟摇头道“巴统领,那队巡城营的兵马虽然围府,可是莫说他们是在巴公子身亡之后才调来,纵是早来,进入府上的,只我二人,此事管家可以作证!”
皇帝听到这里,立刻命道“传管家罢!”
旨意传下,很快巴府的管家传到,一进殿门便跪下磕头,随后望向巴元九,落泪道“老爷,少爷他……他……”
巴元九咬牙道“事情始末如何,你细细说来,不必顾忌旁人!”说完,又向楚若帆瞪去一眼。
这是因巡城营,迁怒到他的身上?
楚若帆无奈,摇头轻叹。
管家应命,点头道“今日一整日,并不曾发生什么,到掌灯的时候,小人便命闭了府门,吩咐大伙儿前去歇息。一个时辰前,突然守门的小厮来报,说是巡城营的人奉旨前来,小人忙又赶了出来!”
听他讲的详细,巡城营的二人同时点头道“是,微臣赶去时,巴统领府上大门已经紧闭!”xd8
管家向二人点头,又道“小人将这二位爷请入偏厅奉茶,立刻命人去请我家少爷,哪知道久等不至,这二位爷等的不耐,定要小人引路进去,小人无法,只得与这二位爷一同去少爷的院子,哪知道……哪知道就见我家少爷已经身亡!”
第907章 阴谋
这一段话乍听详细,细思之下便知忽略许多细节。
耶律辰微微扬眉,问道“管家,你唤何人去请你家少爷?在此期间,你可是在偏厅里陪着巡城营的两名兄弟?”
管家连忙道“是!小人是命小厮前去通传,小人自个儿陪着巡城营的两位爷!”
耶律辰点头道“也就是说,这两位巡城营的兄弟进府之后,始终和你在一起?”
和管家在一起,就没有动手的机会!
管家略略迟疑,向巴元九望去一眼,只得点头道“是!”
“传话的小厮呢?”楚若帆紧问一句,“可曾一并带进宫来?”
管家错愕道“小厮?他不过是个孩子,怎么会杀人?”
也就是说,没有带进来!
楚若帆皱眉,向巡城营二人望去一眼。
左首那人连忙道“卑职见巴公子身亡,本是要寻那小厮询问,哪知道将前边院子寻遍也不曾见到,深夜中又不好惊扰内宅,只能调人守住,先行进宫!”
小厮进去传话之后,不止巴杨身亡,跟着小厮也不见了!
耶律辰皱眉略思,向上道“父皇,巴杨何时身亡,此事小厮是要紧的人证,儿臣请旨,彻查巴统领府邸,找出小厮,查明此事!”
“皇上!”还不等皇帝应,楚若帆也跟着行礼,“臣派去的二人进府,巴杨身亡,手指还残留旁人的血肉,既然查过他二人身上伤痕,这管家与他二人始终一道,是不是也要查验!”
所有的人“……”
楚三公子,你倒也是个不肯吃亏的!
只是他言之有理,竟无人能驳,皇帝无奈,只得摆手命厉远志细查。
管家依命,将衣衫半脱,衣袖卷直,厉远志查验一番,摇头道“这位管家倒是养尊处新伤,旧伤都没有一条!”
这位尚书大人是瞧过巡城营兄弟的伤,再瞧这位管家,心里不平?
君臣闻言,都向管家望去一眼。
但见这管家生的倒也白净,虽只露出脖颈、肩膀,却仍可见衣下肌肤白暂光泽,若不是有些松垂,倒与女子可以一比。
还当真是养尊处优!
旁人心中只是赞叹巴统领府上的管家保养极好,楚若帆却不禁眉目微动,侧头与明彦恩对视一眼。
明彦恩触上他的眸光,轻咳一声,漫声道“敢问,管家在巴统领府上服侍多久?那小厮可是家生子?他的爹娘在何处?”
只是寻常的问话,旁人听到,也只奇怪明世子为何突然对管家有兴趣,管家听在耳中,却不禁脸色微变,低头俯身道“小人到巴统领府上,不过五年,那小厮……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