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瘸一拐偷偷跟着莅阳回了正院,见莅阳开门进屋,谢玉总算大摇大摆出来。嬷嬷和侍女正好退出来,见了谢玉行礼,谢玉也不理,推了门便进去。
“嬷嬷,”一个侍女担忧道,“这可如何是好,侯爷必是眼见着夫人从外面回来。”
“侯爷的样子似乎是生了气啊嬷嬷!”另一个侍女道。
嬷嬷沉沉地开口:“有什么可慌的,刚才公主不在,我已经想了好办法应对过去。如今公主已经回来,还能有什么事。”说着,带了侍女便离开了。
莅阳第二天又没能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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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过了几天,宫中传了消息出来,外臣司马雷擅入内宫,被褫夺了世袭的爵位;昭仁宫越贵妃御下有失,谪降为妃。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在谢玉这里穿成了一条完整的线。他从莅阳那里知道霓凰的事,虽然不愿意莅阳插手这些闲事,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恼恨太子无德,越妃愚蠢。
“那你就不能抽身吗?”莅阳枕着谢玉的胳膊,借着月光看谢玉胸膛一起一伏。谢玉暗中支持太子,这件事并没有瞒着莅阳。谢玉愿意告诉她自己所有的秘密,这让他在莅阳面前十分坦荡。
谢玉的手指在莅阳肩膀上画着圈儿,听了这话哼了一声:“朝堂之中,如何抽身。”
“那你如何叫谢弼去投在誉王门下?”莅阳知道这事好几天,一直没机会问,“誉王不是善类,弼儿跟着他,我总不放心。”
谢玉的眼睛在黑暗中反出淡淡的月光:“如果将来太子顺利登基,自然无事;万一誉王得势,他必能查出我为太子办事,不会放过我,但有谢弼在,总可保你。”
莅阳没再答话,只是搂紧了谢玉。
苏哲此后不久就买了宅子,从侯府搬出去。谢玉不置可否,景睿却似乎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出言阻拦。莅阳嗔怪景睿长不大,苏先生自觉客居侯府,日久自然不便,反正苏先生也没有搬离京城,尽可去苏宅找他玩。景睿便常常出门,但莅阳问过他,却也没去过苏宅。只说和豫津打马球,还在酒楼里帮过一个被人为难的南楚皮货商人。这人买卖不好做,身上没有银钱又实在饿得紧,便先叫了饭菜填饱肚子,饭毕要拿皮货抵钱,店家识不得货,怕吃亏,不肯收。正好景睿也在那里,便帮着付了钱。那南楚人十分感激,硬拉着景睿说了好多话,还把最值钱的皮货硬送给景睿,最后打听了名姓才走。
景睿快过生日,莅阳亲自督办一应事务,提前一个月就开始采买发请帖。苏先生也答应要来,景睿整日里红光满面,光是给苏先生的请帖就亲自写了好几回,总不得满意。还求莅阳答应把她的琴拿出来,说是妙音坊的宫羽姑娘也会出席,想弹一弹,莅阳只好答应。
谢玉得了空也过来看看,他最近忙着准备接待南楚使团,这次皇帝着誉王负责接待,巡防营要一路从城外护送至宫城。谢玉在城外等的时候有些恍惚,多年前他在这里接待了宇文霖,他和莅阳因为宇文霖还吵了一架。现在,又来了个南楚人,虽然应该不会再起什么波澜,但谢玉对南楚人总是抵触。
南楚来的是陵王宇文暄,油头粉面,礼数倒是周全。只是谢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总觉得宇文暄在看他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有别的意思。谢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排斥南楚人,总归不去多想。只是皇帝宴请南楚使团的时候,谢玉并没有叫莅阳出席。
景睿生日宴的时候,来的人比以往多,除了卓家的人和言豫津,还有苏先生和宫羽,甚至连平时素无往来的禁军大统领蒙挚和悬镜司的夏冬也到了场。谢玉心里清楚他们干什么来——年前皇帝派出赐菜的内监被杀,夏冬怀疑到卓鼎风头上,想借着景睿生日做些文章。他朝卓鼎风使了眼色,卓鼎风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夏冬果然找了借口试探,被卓鼎风轻松化解。莅阳不喜欢这打打杀杀,贴着耳朵叫谢玉说想听琴,谢玉便应了,吩咐宫羽弹奏。宫羽弹到一半,门外便闯了人来,指名要卓鼎风应战。
谢玉意识到今晚不简单。
来的人是琅琊榜的高手岳秀泽,卓鼎风要应战,必然全力以赴,到时候恐怕要在夏冬和蒙挚面前露出破绽。谢玉慢慢环视院里的人,他知道策划这件事的人一定在这里,只扫了一圈,便把目光定在了苏哲身上。他从没小看他,但还是着了道。
他开始在心中盘算,这个苏哲——当然,他已经知道这人是梅长苏,他和他背后的江左盟现在倒向誉王,究竟查到了他多少,又准备怎么利用,怎么攻击他的弱点。
他的弱点。
谢玉看向莅阳,又看向景睿,直到南楚陵王宇文暄带着随从不请自来,谢玉知道苏哲很准确地找到了他的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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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莅阳看到随宇文暄来的那个蒙面女子摘下面罩,露出酷似景睿的脸,她知道今晚过不去。“萧景睿是南楚晟王宇文霖之子,”宇文暄不紧不慢地开口,环视众人惊异但又无法质疑的表情——南楚公主宇文念念的面容实在与景睿太过相像,又低头恭敬地向莅阳行礼,“长公主殿下隐瞒我叔父二十余年,幸亏日前一个皮货商人偶然遇到大公子,我叔父这才得知他的儿子尚存活于世,是以着我寻回此子,求长公主成全。”
厅堂里宇文暄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剜心,景睿受这晴天霹雳,膝盖一软就跪下来。谢玉一个人立在外面,闭上了眼睛。大堂里所有人都在看着景睿,看着莅阳,没人敢看身后的谢玉,可谢玉觉得他们的视线都拐了弯,化成了利箭全穿到他身上。莅阳只觉喘不过气,却硬撑着起来,她儿子跪在厅里,她丈夫一个人立在外面,她只能抱住一个。
她抱住了景睿。
泪眼朦胧中,她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谢玉孤零零的身影,被挤得细长而单薄,却依然倔强。
谢玉。景睿。谢玉。景睿。谢玉。
谢玉,对不起。
耳边听到宫羽冷笑几声:“如此说来,我父亲当年被谢玉所杀,当是因为办事不利啊。只可怜那个被冤杀的卓家孩儿,若是长到现在,也当是江湖豪客。”
原来这个人也是梅长苏的帮手。谢玉冷哼一声。
梅长苏的线,当是早在进京之前就铺开了,那今晚必是想一击而中,置自己于死地。
“你是什么意思?”宫羽一席话,卓家的人个个惊诧,卓夫人最为激动,“你是说当年那个死去的孩子,是被人杀死的?”
宫羽看向卓鼎风:“我的父亲叫凌大路,不知道卓庄主是否认识。”
“凌大路……”卓鼎风细锁了眉,忽地想起,“莫不是那年景睿过生日,也是在这里见过的凌大路?他父亲可是杨昭南将军家的护院。”
宫羽应道:“正是。杨昭南将军正是谢侯爷的娘舅。当年我父受遣去杀死长公主的儿子,谁料两个孩子混了,我父亲只瞄了长公主身边的那个嬷嬷,便对她带的孩子下了手,之后便逃出京城,后来便遇到我母亲。”
谢玉听到这里冷笑一声:“凌大路我自是相识,却并未听说他曾娶妻,你们既然是有备而来,总得把谎撒得像样一点。”
“托你们的福,”宫羽惨笑,“我父亲手上有一条无辜孩子的性命,他本打算就此孤苦一生,以赎罪孽。我母亲……本是风尘中人,救了病倒在街头的父亲,并悉心照料,愿意跟着我父亲,并不图什么名分。我父亲被母亲打动,最终把自己曾做下的事向母亲和盘托出。此后,母亲就跟着父亲四处漂泊,做些小生意。直到有了我,父亲才决定安顿下来。母亲那时身子已然不便,父亲自然要出门养家,只是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宫羽啜泣了一声,“母亲对我说过,父亲是受谢家指使害人性命,如果他出了事,一定与谢家脱不了干系。侯爷,”宫羽看向谢玉,“我是不是说谎,侯爷最清楚。当年那个死去的婴儿,眉间是否有一个红点?”卓夫人惊道:“你如何得知?”宫羽又看向莅阳身边的嬷嬷:“那红点,又有什么说法?”莅阳一惊,刚想阻拦,身侧的嬷嬷已经跪了下去:“有一根针,针尖淬毒。当年被我拿出来,交于公主,想来,已经是被侯爷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