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走了吧?”谢玉又问了一遍。
莅阳无奈:“不走。”
谢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起来:“你还记得你嫁给我的那天晚上说的什么吗?”
莅阳一愣,这都多少年了,景睿都快十四了。
“你跟我说了三桩事,”谢玉说,“你说,我不是你第一个男人,你猜你也不是我第一个女人,所以我们扯平。”
莅阳看了看门外,又转过头轻轻瞪着谢玉:“你提这个干什么?”
“莅阳,我想说,其实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谢玉认真地说,“所以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莅阳等着他说下去。
“所以,这一项你欠我。”谢玉说。
莅阳深吸一口气呼出来,谢玉自顾接着说:“景睿的事,也是你欠我。”
“是我欠你。”莅阳看谢玉有些喘不过气,便抚着他胸口哄他。
谢玉气喘得急了,迸出谢絮的名字来,莅阳一下一下摩挲谢玉的前胸。
“都怪你,”谢玉这样说,看着莅阳,仿佛万般委屈,“絮儿是为了去找你,所以这要怪你……这又是你欠我……”
莅阳流着泪回应他:“怪我,都是我欠你。”她叹息着,一个男人到底可以怎样的不讲理,然而她只有认输。
“莅阳,”谢玉用尽力气攥着她的手,“你欠我这么多,你发誓,你不能不管我,不然我就死。”
莅阳哄他:“我发誓,我管你一辈子,再不离开你。”
谢玉终于放心,他扭着身体往里挪,歪着头道:“过来。”
莅阳听他的话,侧躺到谢玉身边。谢玉拱到莅阳怀里,双手搂了莅阳的腰,莅阳像哄孩子一样拿手抚着谢玉的后背。良久,谢玉终于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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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谢玉经了莅阳细心调养,半个月就下地行走,只是到了冬天就容易生病。莅阳又到处求医问药,还去寺里烧香拜佛,只是又求了下签,说谢玉正直壮年,阳气正盛,这次本就是有惊无险,但是大坎却在后头,并且没有破解之法。莅阳听了生气回府,谢玉又哄了她好几天,只说不信这个,叫她不要再徒增烦恼。后来莅阳又听说江左十四州上交的贡品里有从东瀛采的灵药,便顾不上生气,立刻从皇帝那里讨要了来。朝堂的同僚也都来看望过,户部的尚书楼之敬还特意带了云南的特产鸡棕、虫草和松茸。如此养了四五年,总算好转。
中间莅阳又怀过一次孕,只可惜没能保住,滑胎了。谢玉安慰莅阳,年纪大了,生产怕是对身体不好,这样索性落得干净。
谢玉病着的时候,缠着莅阳一个被窝睡觉,莅阳也就哄着他。病好了,莅阳重铺了两床被子,半夜总发现被窝里多个人。明明年过不惑,谢玉却比年轻时更加放肆,莅阳拗不过,便顺着他胡闹,谢玉兴致起了就逗着莅阳说些没羞没臊的下流话,莅阳却抵死不从,她是堂堂长公主,就算是一丝不挂地被压在谢玉身下(有时候是身上)也说不出那些淫词浪语,谢玉本就知道这样,更得了理由使劲地作弄她,弄得莅阳往往第二天起不来床,出不了门,这样的日子一个月总有三四次,侯府的人也都习惯了。
谢弼在十八岁时受封世子,景睿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谢家要靠你。”他身份多少尴尬,坚决把世子的封号让给谢弼。此后,景睿便常常出门游历江湖,只是不走远,每个月总要回家一次,带回些新鲜玩意儿,讲些途中听到见到的趣事。什么琅琊阁推了美人榜,却只从第二排到第十,有人去问掌管排名的少阁主第一得是什么样,那个少阁主就指着他牵的白马说,得配得上我的马!这哪是选美人的标准!问的人负气而归。结果这美人榜虽然年年换,第一的位子却总也没有人。莅阳听了便掩着嘴笑道,这少阁主也是任性的人。顺着美人榜,莅阳便问景睿可遇到什么心仪的姑娘,尽可与家里提,不用在意什么家世,景睿只是笑笑不说话。当娘的了解儿子,这准是有心思,细问之下景睿才不好意思地说,也是美人榜上的,姓云,可惜人家也不是在意家世的人,并不会因为他是侯府公子就高看一眼。莅阳便道这样的奇女子也是难得,若是有缘,哪怕带到府里来叫我瞧上一眼,也算见识过这美人榜的风采。
过了几年,景睿果真带回来个人,只不过不是美人榜上的,而是个挺秀气的青年男子,叫苏哲,三十出头,看着身体不太好,景睿带来见时,只说请朋友来养病,叫人收拾了雪庐出来。莅阳看着这面色苍白的青年,不由得想起前几年谢玉也是这样,便每次给谢玉熬补药时,给苏哲也带了一份。苏哲开始时推却,后来见莅阳着实诚心,便谢过收了。谢玉听说此事,躲在雪庐墙外细细盯了半月,发现莅阳并未亲自出入雪庐,这才放心。
苏哲来府前,梁帝召了云南穆王府的霓凰郡主回京,为她设了比武招亲大会,表面关爱,实则牵制。景睿和豫津也报了名,知道打不到最后,只管负责把不成事的剔出去。莅阳只说他们胡闹,谢玉也并不管。年轻人的事,只要不出格,就由着他们去。对这些孩子,大人们都是很放心。
孩子们这样挺好,莅阳有时想,谢绮已经嫁到卓家了,只待景睿谢弼娶妻生子,她就算过好这一辈子。谢玉,有时她想,她跟谢玉算是怎样,离不开,说什么情呀爱呀她说不出,甚至谢玉也没说过这话,但两个人都知道,已是离不开了。
太后前几年去世,走的时候只问莅阳还恨不恨她,谢玉没在旁边,莅阳想了好久,说不恨。
太皇太后最近身子也不如往常,精神也愈发不济起来。十多年前赤焰案发时,太皇太后因着萧景禹之死悲伤过度,病了一月有余,之后就常犯糊涂病,现在整天是言皇后和越贵妃在跟前争宠,莅阳只在初一十五进宫探望。
这回霓凰回来,太皇太后自然是要见的。莅阳和后妃们便等在长乐宫。景睿和豫津都过来了,莅阳见到苏哲也跟过来,有些微微诧异,却见言皇后说,听说这位苏先生是侯府的座上宾,又被陛下封为客卿,今儿瞧见,果是气度不凡,哪天有空,本宫还要叨扰侯爷府去请教。莅阳这才意识到,这苏哲恐不是普通人。太皇太后不理那些,挨个问孩子们的姓名,听到苏哲的名字很欢喜,叫他坐到跟前和霓凰一块儿,还把两个人的手往一起贴。莅阳离得近,想去化解尴尬,却眼尖瞅着袖子下边苏哲紧紧抓住霓凰的手,而霓凰竟没反抗,便心下狐疑起来,并没有上前。
过了几日,靖王的母亲静嫔偷偷传信给莅阳,想见上一面。莅阳与宫里后妃素无往来,与这静嫔更是没说过几次话。要见面,必是要事。莅阳带着怀疑去了,见面静嫔却提起莅阳长公主与谢侯爷的感情,莅阳静待她说,拐了半天弯,静嫔竟然提起了当年的情丝绕。莅阳面露愠色,静嫔慌忙谢罪道:
“非是我有意引长公主伤心,实在是近日这宫里,有人欲再用一次情丝绕!”
从静嫔宫里出来,莅阳便直接绕道去穆府。静嫔分析得对,只可能是霓凰。多少年了,胁迫一个女人的方法仍然是这么卑鄙无耻。莅阳想到自己,从现在来看,她是幸福的,是幸运的,可是她走了多少年?谢玉又等她多少年?而且她不相信有人会像谢玉对她一样对霓凰,在爱护妻子这方面,莅阳不认为有人比谢玉更好。霓凰绝不会比她幸运。
可惜霓凰不在,莅阳只得失望而归。
晚上吃过饭,谢玉去书房前莅阳很心虚地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谢玉歪着头看了看她:“今天公务多,会晚一点。”莅阳一不小心就松了一口气,谢玉眯了一下眼睛,转身走了。
侍女给莅阳戴好披风,拿好灯笼。莅阳又叮嘱了一下不要告诉侯爷,嬷嬷道:“有老奴在,请长公主放心。”莅阳便放心出门去。
莅阳前脚走,谢玉后脚便回来。侍女急得团团转,嬷嬷沉静如水出门去挡住谢玉,轻描淡写提及当年太后宫中旧事,句句戳痛谢玉。谢玉沉着脸离开,家仆过来低语了几句,谢玉便直奔雪庐。
守在雪庐外边,谢玉透着窗子看到屋内烛影,似有两三人,相隔案几。又等了一会儿,见莅阳出门,谢玉急忙闪身躲避,情急之下还摔了一下,疼得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