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索良久,久到夕阳西坠,消失不见。他心底对于权利与利益的垂涎,终于盖过了最后一丝良善。
“传我命令,全城封锁消息。”薛瑜低声道,“所有人禁止出城,也不许城外的人进来!若有擅自传递消息者,以传播流言,蛊惑民心罪论处。另外,将所有染上瘟疫的人迁至西郊城隍庙,命大夫同行。若治得好自然皆大欢喜,若治不好……”
薛瑜闭了下眼,缓缓说道,“就一把火烧了吧……”
晏城几乎所有的铺子,包括醉红妆都关了门,街上冷冷清清的,仿佛往日的繁华不曾存在过一般。
符遥没有生意可做了,便一直留在家中陪着薛冉。
“冉儿,你说这场风波何时才能过去?”符遥叹了口气,问道。
薛冉顿了下,不愿她多思,安慰道,“你一不是官员,二不是大夫,操心这些也无用。若是真的担忧,不如捐些银子吧。”
“我昨日已经让人去送银子了。”符遥又道,“可惜你父王,我那位岳父大人,听说后似乎不太高兴啊!”
薛冉笑道,“那是自然,你以为他把我嫁给你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惦记你的银子。可是你数数,你我成亲这么多时日,除了回门那日你尽了点礼数,平日可还孝敬过他老人家?如今倒好,你白花花的银子全填进了救治病人这个无底洞。他怎会乐意?”
“我不愿孝敬他,并非因为舍不得银子,而是我知道你不喜欢。”符遥无奈道,“你对这位父王并无甚感情,我又何必讨他欢心而惹你厌烦。”
薛冉心中一暖,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啊……真是让我不知该如何对你才好……”
“你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符遥唇角勾起一抹笑,“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说好的一个半月,还未到时间。”薛冉面无表情道。
符遥:……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呗!虽然她严重怀疑薛冉是在拖延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瑜王命官兵在城隍庙前严加看管,甚至不许城中大夫们回家,非逼他们想出解决办法。然而这种事情,又岂是逼迫就能想得出来的。
众位大夫埋头研究多日,终是无果,每天都有人死去,草席一裹,扔到庙外,连同他用过的衣物碗筷,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其他病人们眼睁睁的看着,就像是看着明日或者后日的自己,由最初的哀嚎痛哭到最后的麻木认命,只求早死,好不再拖累家人。
大夫们最后诚惶诚恐地跪倒在来查探状况的瑜王面前,“请恕草民学艺不精,恳请王爷上奏朝廷,广寻天下名医。如此这些病人才或许有活路啊!”
瑜王面不改色,只淡淡问了一句,“所以你们救不了了是吗?”
众大夫面带愧色,沉声道,“是草民无能。”
“那好。”瑜王点点头。
众人心下一喜,以为瑜王终于改变主意了,谁知他话锋一转,竟风轻云淡地说道,“那为了不再让更多的人染病,把这里烧了吧,给病人们一个痛快。”
“这……万万不可啊!”领头的大夫以头抢地,发出砰地一声响,“王爷,还远未到这步田地,草民听闻十几年前边陲小城也曾爆发过相似的疫病,当年是陛下命太医前往救治,救下了无数黎民百姓。草民想着,或许如今太医手中还有方子,所以恳请王爷上奏陛下,救百姓于水火!”
瑜王冷哼一声,心道你只知当年太医治好了疫病,但你可知那个小城的郡守,县官,从上到下事后都被皇兄革职查办了。
“不必多说,我再给你们最后十日,若你想不出法子,就只能按照我的法子来了。”
瑜王说完便拂袖而去。
或许是上天惩罚他不近人情吧,当天瑜王府内竟也有了染上瘟疫的人。
是个后院不起眼的烧柴火的小丫鬟,被人发现晕在柴房不知多久了,额头烫得吓人。
瑜王终于开始慌乱,他可以不在乎黎民百姓的命,却不能不在乎自己家人的命,更何况还有他自己,若是都被染上了,可如何是好。
薛灵与她娘亲卫容抱在一处,望着院子里被抬出门的那个小丫鬟,瑟瑟发抖。
薛灵不知为何竟又想起了那日在醉红妆看到的,薛冉与夫君恩恩爱爱的情景。她内心暗恨,若自己不幸染上瘟疫,而薛冉那个卑贱的庶女却还可以逍遥快活吗?上天真是不公!
也不知符府有没有人染病,最好是有,最好薛冉被染上病死了才好!
此时下人们正往外扔那个小丫鬟用过的东西,衣服,被褥,茶盏等等。
薛灵心念一转,从卫容怀里起身出了门。
“等一下!”薛灵叫住小厮,“你手中拿的什么?”
“回四小姐。”小厮道,“这是那个丫鬟喝剩的一杯茶水,小的想把它泼到府外去。”
他的手中稳稳当当地端着一大杯茶水,显然是怕溅出来洒在自己身上。
“你放下吧,我留着有用。”薛灵道。
小厮并不敢多问,遵命放在桌上便离开了。
薛灵叫来贴身侍女,附耳道,“你去找一位懂点武的人,让他想办法带着这杯茶混进符家,然后,给我倒在薛冉的膳食里……”
薛灵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的好三姐啊!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相公对你太好了吧,让我看着实在碍眼……
第23章 染病
薛冉察觉出身体异样时已经来不及,这病发作的极快,从他偶尔咳嗽到高热咯血,到最后神志不清晕倒在地,不过只用了短短三日。
符遥惶恐不已,坐在床头紧紧握着薛冉的手。
“少爷,少夫人这症状,十有八九就是疫病,您还是离开房间比较好。”阿竹劝道。
符遥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双发红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床上如同睡着了一样的薛冉。
阿竹无奈,叹了口气离开了。
符之鸿与符夫人也急得不行,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正要进屋就瞧见阿竹出来。
“冉儿她怎么样?”符夫人抓住阿竹的手臂问道。
阿竹摇头叹息。
“你倒是说话呀,你这孩子!”符夫人按耐不住推门就要进去。
却听见符遥的声音从房间内传来,“阿竹,带老爷夫人离开!”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他们是夫妻,无论如何她定要陪着薛冉的,是生是死就交给命运吧。但是她不能不考虑爹娘,希望二老不要怪她……
谢应黎听闻后,急忙拽着自己药铺中仅剩的一位大夫赶来,却终究于事无补。
胡须花白的老大夫号完脉后,摇着头叹了口气,道,“确是疫病无疑,符少爷,按理来讲,为了府中上下安全,还是尽早把少夫人送往西郊吧。”
符遥这才缓缓转头看了大夫一眼,阴沉着脸,哑着嗓子开口,“绝不,只要我活着一日,谁也别想把我娘子带走。”
“符少爷,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
“算了。”谢应黎打断大夫的话,嘲讽一笑,“送过去的人,你见哪个活着回来了?”
“这……”老大夫哑口无言。
“你们都出去吧,从现在起,谁也别进这间房间。”符遥道,“我会亲自照顾冉儿。”
谢应黎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带着下人和大夫出了房间,却没急着回自己府上。他的兄弟,恋人都在这里,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薛冉为什么会染病?”谢应黎皱眉问道,“据我所知,这段时间符遥谨小慎微,和薛冉二人从未踏出过家门一步。就连府中的下人,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这事儿也说不准。”大夫叹了口气,“许是少夫人身子骨弱了些,容易染病。若是平日身强体壮的,便是去病人堆里走一圈,或许也不打紧。”
真的是这样吗?谢应黎莫名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另一边的瑜王府,薛灵斜倚在贵妃榻上,贴身侍女为她捶着腿。一位年轻男子站在下首,正在邀功般地夸夸其谈,“您是不知道,您交代的这事儿有多难办。那符家前门后门都紧闭着,我想趁机溜进去都不行,只能趁着天黑翻墙进去,在柴房躲了一晚上。”
他边说边比划着,“我第二日一大早听下人们交谈,说少爷对少夫人真是好,如今府中仅剩半个西瓜了,如今这当口儿,也不方便出去采买。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只命人切好给少夫人送过去解暑。我一合计,这是好机会啊,就趁着他们不备,将那一小瓶水全洒在了切好的西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