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谢云钰又轻笑一番,自顾道:“这不正是姑娘所问的读书的意义?若是胸无点墨,又岂知姑娘这话出自何处,所言何事?若不读书,依姑娘方才所言,岂不让人误解了去。”
谢云钰的这番话打脸打得猝不及防,言欢本以为谢云钰不过是侥幸入了皇后娘娘的眼罢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女子有什么好怕的,她正想趁着这么多人在给她点颜色让她丢丢脸呢,没想到却是个有真才实学的,看样子她的刁难反而成了自取其辱了。
此话一出,那些围在言欢姑娘身边的女郎们看言欢不悦的绞着手帕的神情,顿时明白了,看来这个下马威吓不到谢云钰,反而让她们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言欢又道:“宛陵女儿擘飞手,长竿横空上下走。已能轻险若平地,岂肯身为一家妇。”
谢云钰接着道:“宛陵将士天下雄,一下定却长稍弓。翻身挂影恣腾蹋,反绾头髻盘旋风。”
说罢,谢云钰像是劝解又像是安抚,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言欢听了这话,到底是女儿家,面子薄,霎时便羞红了脸。
第76章 磨难重重
好一个“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 。”这就是变相的在劝告言欢姑娘了,更是借机抛出善意的橄榄枝,若言欢再纠缠下去便是得寸进尺了。
见难不倒谢云钰,言欢脸色一白,朝谢云钰盈盈一拜,道:“欢儿的问题请教完了。”
谢云钰点点头,道:“言欢姑娘果然才华出众,如此,也是我们红鸾院之幸啊。”
谢云钰诚心赞美,只是这话落到了别人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言欢姑娘可是谏大夫家的女郎,从小饱读诗书,自是才貌双全的,她出马都没能刁难到谢云钰,反而被她无形中将了一军,众女郎脸色变了变,看谢云钰的目光从轻视变成了不善。
对于她们来说,女郎身份贵重,岂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侮辱的?就算谢云钰说的话十分婉转也不行,所以,看着言欢微红的眼眶,那些跟在她后头的其他女郎们,立刻有人朝谢云钰露出一个不善的冷笑。
不知是谁道了一声:“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罢了,就算是有几分才气又如何?也妄想凌驾在我们这么多的世家女郎之上,简直不知所谓。”
谢云钰皱了皱眉,这些人还不罢休,果真是等着她出丑呢,瞧瞧这些所谓的官女郎,一个个嚣张跋扈得很,一点儿风度都没有,看来她今日若是不解决这纪律问题,明日是没法正常开课了。
那人一出声,立刻有另一道轻鄙的声音响起来,道:“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罢了,看样子还未婚配吧?就这样的人,还妄图管教我们这么多女郎?”
又有人道:“你看看她,哪有半分夫子的模样?虽然看着倒是有几分才学。可又没名分又没地位的,这书院里随意一个女郎,我看都能官大一的压死她吧?”
惠安公主一听,这么多人刁难谢云钰,她心中一着急,忍不住气愤道:“你,你们,你们都是来求学的,不敬重夫子便也罢了,还出言不逊刁难于她,你们眼中有没有礼义廉耻啊?”
立刻有人朝惠安公主呛声道:“这位女郎,没你什么事,你还是在一旁莫要插嘴的好。”
这话一出,惠安公主当即不服气道:“你什么意思,怎么,觉得自己门第高就可以不把人放在眼中了?”
那女郎却是毫不客气的点头,一脸高傲道:“我乃户部侍郎员外家的女郎是也,敢问这位女郎府上何处啊?”
惠安公主气的指着她,道:“一个小小侍郎员外的女郎就敢如此放肆,信不信,我,我……”
我了半天,那句我让皇兄治你的罪的话却是卡在喉咙之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侍郎员外家的女郎看着惠安公主憋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的模样,轻蔑一笑,道:“你如何?好大的口气,我不过是个侍郎员外的女郎,那姑娘你的门第很高了?怎么,不好意思自报家门吗?”
惠安公主噎了噎,气愤的一甩手,道:“总之,你们这么做就是不对!”她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能抖露出身份,可现在这种局面怎么就让她这么憋屈呢?
“呵,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就别在这多管闲事了吧。”侍郎员外女郎说罢,还特别“亲切”的走过去拍了拍惠安公主的肩,威胁的意味尽显,凑近了她的耳边,道:“我便是要让你看看,这谢夫子究竟能奈我们如何?”
“你!”惠安公主简直太生气了,却顾忌着身份暴露的事说不出话来。
谢云钰倒没想到这个之前找过自己麻烦的公主会这样偏帮自己,便朝她感激一笑。
听了这么多质疑的声音,她却是不恼,虽心中有些紧张,面上却是不显,她缓缓走过去,淡然的坐在属于自己的夫子之位上,给了惠安公主一个安抚的眼神,道:“好一个世家女郎,敢问这位,若是没把我这夫子放在眼中,又来书院作甚?”
“家中督促,又觉得好玩,姐妹们也都在,所以便来了。”女郎说得理所应当,浑然不觉自己这么说有何错处。
谢云钰勾了勾唇,恐怕这其中大多数人都是这种想法的吧,她微微一笑,道:“那女郎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书院啊,怎么?”女郎还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回答道,不知谢云钰这么问有何意义。
谢云钰却是突然神色一敛,方才还笑意盈盈的脸此刻一派庄重,她冷不防加大了音量道:“好一个书院,既是书院神圣之地,岂容你们如此放肆!女郎也好,平民也罢,在我眼中无甚区别,若你们不是来诚心求学的,今日大可回去,我绝不拦你们!”
众人都没想到谢云钰突然间就真的这么端起夫子的威严来,都张大了嘴巴,诧异的看着她。
谢云钰目光深沉的扫视一圈,见有些人心虚的低着头,还有人如同方才那位侍郎员外的女郎一般,死猪不怕烫的站在那一动不动,她哼了声,道:“今日,我便先将话说明白了,这凤鸣书院是皇后娘娘下旨所创,为的是培养我朝的铮铮学子,而不是给你们这些游手好闲的人无聊打发时日的地方!”
“若是你们诚心求学的,我作为夫子,自然是喜闻乐见,你们安心呆在这,我自然也会将我的学识倾囊相授,但是,若你们当中的一些人是抱着玩一玩或者跟风的态度来的,恕我直言,这里容不下你们 ,哪怕我门下没有一个弟子,我也不要那些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纨绔女郎来给我凑数!”
谢云钰此话一出,方才那高傲的员外女郎顿时不可置信的用手指着她,道:“你,你竟然在赶我走?”
谢云钰突然站起来,走进了她,缓慢道:“女郎,无论你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贵,但是,在我眼中,乞丐和女郎无甚分别。”
说罢,又转向众人大声道:“我的门下,就算是皇亲国戚,抑或是门口的流浪儿,只要有心向上,都是我一视同仁的学子,你们别想着依靠身份在我这有所优待,如果有这种想法的人,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这话一说,满座的女学子们都惊呆了,那些个自诩高门的女郎更是恨恨的跺脚,怨毒的看着谢云钰,就好像要将她看穿了一般。
惠安公主却十分赞赏她的品格和勇气,对她的这番话感觉大快人心,她俏皮的朝谢云钰眨眨眼,以示鼓励。
谢云钰接受到了她的善意,心下一暖,没想到这当中还有人支持自己,还是这些女郎中身份最尊贵的人,她就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但见有人能理解她,也算是对她的鼓舞了。
员外女郎羞红了脸,啐了口唾沫道:“呸,把自己说的如此高尚,也不嫌脸大,像是谁十分稀罕来你这当学子似的。”
谢云钰对她的鄙夷浑然不在意,她目光坚定道:“既然这位女郎没有作为学子的自觉,那么请便,书院是学子们接受知识的地方,亦是让你们洗涤灵魂之地,不是尔等可随意胡闹喧哗的娱乐场所,明日才算正式开学,今日你们若要反悔,还来得及。”
谢云钰都这么说了,员外女郎再待下去只觉落了面子,她恨恨的站起来,绞着帕子道:“姐妹们,我们走,何必在这装腔作势的夫子手下做什么憋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