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韭儿嘴上答应着,但是这股兴奋劲儿难以压制,“我能睁眼吗?”
段嘉康被逗笑,他膝盖使不上劲,没办法抱韭儿去厕所照镜子,只能摸出手机调成自拍模式。
“看看。”
手机上人的模样很精致,韭儿缩着脖子,镜头里的人,就只能看到额头,他又抻着脖子去偷瞄,不由自主地将手机拿到手里。
原来他长成这个样子,他反复对比着自己和段嘉康的样子,不一样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他突然想到,在很久之前,他也摸索过任宽的长相,也格外凛冽,也是棱角分明,韭儿不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分别,到底有多大。
虽然他没见过手机,但是这种触感,他知道,这是段嘉康的电话。
在这一刻,他想把他能看到的消息,告诉任宽,所有的喜悦和想念,都快要绷不住了。
他仰着头去询问段嘉康,“爸爸,我能打电话吗?”
段嘉康知道韭儿心里在想什么,可还不到韭儿回去的时候,柔声道:“不打电话,我们发短信行吗?你想说什么,爸爸帮你打字。”
韭儿有些小聪明,可微表情根本逃不过段嘉康的眼睛,“打给蕊姨行吗?”
段嘉康笑笑,“行。”
知道今天是韭儿摘纱布的日子,王蕊接到韭儿的电话一点都不惊讶,从言语中都能听出这小东西的兴奋。
才经过一场手术,切忌大喜大悲,王蕊跟着欢喜了一场,又克制道:“别嘚瑟了,这才刚治好,就别整天睁着眼睛显摆,多休息。”
挂了王蕊的电话,韭儿还扭扭捏捏的,段嘉康主动问道:“短信还发吗?”
“想发…”
段嘉康打开短信界面,“想发什么,爸爸帮你。”
天大的喜悦,韭儿最想跟任宽分享,“就发,宽哥,我能看见了。”
段嘉康不置可否,宽哥这称呼没有用上,只是打了后半句,然后不动声色地将任宽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不识字的韭儿天真地问道:“他会回消息吗?他要是回我电话,我能接吗?”
段嘉康完全没有脸红,“管他回不回呢…”
话未说完,来电显示上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段嘉康抬了抬眉毛,松开韭儿,说谎的功夫一流,“肯定是公司的事情,我去接下电话。”
段嘉康关上病房门,接通电话的那刻,那边响起任宽着急的声音,“韭儿?是不是你?”
段嘉康挂得很快,顺手连手机都关机了,他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任宽,是任宽,他后面的话才有必要接着说。
他神色如常地回到病房里,韭儿善解人意道:“爸爸,你有事忙吗?”
“小事,刚刚还没跟你说完。”他掐了把韭儿的脸蛋,“你管他回不回你的消息,你想发就尽管发,爸爸帮你。”
第49章
那条陌生号码的信息,简直像是丢入湖面的石子,在任宽的心头泛起层层涟漪,他原本迷茫的心,变得混沌不堪。
“我能看见了。”
这样的内容,除了韭儿会发,任宽想不到还有能有谁。
可当他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怎么都打不通,他情急之下找了其他人借手机,这次对方是接了,可他刚喊了声韭儿,就被挂了电话,再打过去的时候,对方关机了。
这让任宽怎么想,他都拼命安慰自己,韭儿走了就走了,那段嘉康看着不是有钱有势的,还能亏待了韭儿。
可韭儿现在发了短信,又不肯接电话的,是不是在段嘉康那边过的不好,为什么还会再次联系自己。
他毫无头绪,有的只是满脑子的空想,有的只是自己吓唬自己。
任宽没办法如无其事的继续工作,他气喘吁吁地跑到王蕊店里,王蕊正坐在窗边涂指甲油,见到任宽先是一愣,旋即又镇定下来,“任老板,匆匆忙忙的,干什么呢?”
其实任宽不信王蕊不知道韭儿的去向,不信王蕊没有联系方式,他也不信王蕊这么狠心。
“王蕊。”任宽嗓子里一咕噜,“你真的不知道韭儿去哪了吗?”
王蕊手上动作一顿,笑盈盈道:“说了不知道,任老板又不信,任老板既然不信我,自己去找啊。”
“我要是能找到,我还会问你!”任宽真拿这女人没办法,有些人就是软刀子,扎人都扎在心尖儿上,“韭儿刚刚给我发消息,他说他能看到了,他为什么又不肯接我电话,为什么还联系我?”
王蕊暗忖道,这段嘉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事先也没跟自己通个气儿,让她怎么好应付。
眼珠子都没转悠,王蕊开口道:“自然是让你放心,任老板,不想看韭儿的信息,大可拉黑啊,你风风火火地跑到我店里要人,我哪知道韭儿的去向啊。”
王蕊这女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任宽真分不清她嘴里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真要任宽拉黑韭儿的电话,他又舍不得,真要是像王蕊说的那样,这会不会韭儿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没人知道,他接到韭儿信息的那刻是什么心情,他以为下一秒,就能看到韭儿出现在他门口,喊他一声宽哥。
直到他打电话打不通,被挂电话,对方关机,他才猛然觉得,这样的幻想是奢望。
他颓唐地走出按摩店,患得患失的心情折磨得他无法还手,他抱着姑且一下心态,回了消息,“韭儿,你去哪了?”
有了第一条,任宽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
“韭儿,你现在过得好吗?”
“能不能接我电话?”
“你真的跟那个段先生走了吗?”
对方自然是没有回应的,任宽甚至没想到,韭儿为什么会认识字。
段嘉康再开机的时候,信息一条接一条的来,他看了一两条,被酸得不行,赶紧都删了。
但韭儿的废话很多,他生活的边角料都想和任宽分享,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缠着段嘉康,给任宽发一些肉麻又琐碎的话。
韭儿感情上很直白,不懂含蓄,他会羞羞答答地告诉段嘉康,发想任宽这种话。
段嘉康也很是无奈,会趴在他的胳膊上,看着他逐字逐句地编写,段嘉康只能事先将任宽回复的消息删掉。
当然那些个想念,段嘉康能在韭儿的眼皮子底下抹去,发出去的消息,也只是一些简单的、干瘪的日常见闻。
韭儿想要学字,他不想当文盲,他想自己给任宽发消息,段嘉康禁不起韭儿的软磨硬泡,只能答应,“爸爸给你请家教,每天一个小时,时间不能太长了。”
韭儿的眼睛还在恢复期,学习必定会过度用眼。
对新事物的渴望,和对任宽的向往,极大地刺激着韭儿的求知欲,他每天学习了什么字,都暗暗记下。
段嘉康不知道他儿子的小九九,不知道韭儿默默将学会的生词连成句子,梦想着有一天能亲自发信息给任宽。
早知道韭儿有这样的打算,段嘉康绝对会把任宽回的消息删个精光。
像是日记一样的消息,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
今天是去医院复查了,明天又是要上家教课,今天在门口看到了小狗,明天是有中医给他做了艾草针灸。
任宽心急如焚,韭儿不给他任何回应,总是自说自话,任宽想不通,难道韭儿是在用这种方式折磨他吗?
韭儿是不是还在怪他,没有早点回应喜欢这个两个字。
日子久了,渐渐地,任宽接受了这样的方式,他不求韭儿给他回应,总是耐心地看完,然后又评论上几句。
今天的家教课结束,韭儿在家教的帮助下,能将拼音和对应的汉字连成一句话,他偷偷将草稿纸藏在兜里,他不好意思找家教借手机,只能等着段嘉康回家。
公司的事情有些多,段嘉康一时间没来得及删任宽的消息,可韭儿已经缠上来了,“爸爸,我今天能自己发消息吗?”
段嘉康拒绝不了韭儿任何的要求,心想着反正韭儿也看不大明白,他还能糊弄过去。
果不其然,任宽真的回了消息,韭儿看着信息界面左边出现了字,有些激动地问道:“爸爸,他是不是回我消息了。”
段嘉康还没开口胡诌,又听韭儿小声念道:“这是什么字,什么说怎么样了。”韭儿举着手机,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段嘉康没法,“他问你眼睛恢复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