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泽恩自认无错,靳尧需要改变需要成长,自己只是带他走了最快的那条路,没有做错,却不代表自己不会心疼。
他看着靳尧迷惘地看向那些污言秽语的癫狂看众,靳尧根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如果这孩子知道这些人抱持着怎样龌龊肮脏墨黑的心思,怕是要气疯。
许泽恩站在他面前,遮住那些犹如恶狗见了肉骨头一般贪婪狠戾的目光,摸了摸靳尧的头,再次强调:“不能受伤。”
“放心吧!”靳尧十指交握,发出咔啦啦脆响,一声金鸣,他拉开围绳,翻身跃上赛台。
先前隔了两三米开外,靳尧也就觉得这个黑大个高点壮点,然而近前一比,靳尧才发现对方真是个“泰山”,近三十公分的身高差让年仅十四岁的靳尧在他面前像个小鸡仔,仿佛只要他伸根手指头戳一戳,这小孩就能栽个仰八叉。
“泰山”哈哈大笑,连续两场轻易获胜让他的斗志点燃到最高点,鲜血的气味和暴戾的冲.动在血管里横冲直撞,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高亢,满身的肌肉在他刻意紧绷下像是岩石一般坚硬料峭,而周围不断狂呼吶号的“撕碎他”“强.爆他”的助威声更助长了他想摧毁这个精美小男孩的欲.望。
这个小娃娃,小尤物,简直就是犒赏他的战利品!
下一秒他所有扭曲病态的笑却凝固在脸上,那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在“泰山”仰着头还来不及低下的千钧一发里,靳尧已经飞身上前,左脚踮着右脚尖,这种借力的方式前所未见,然而靳尧已经腾身跃起,飞起一脚踹中“泰山”高昂起的脖颈,直击喉管!
全场哗然!
靳尧在半空旋转落地,流利的腰身像是一道划过半空的流星,迅疾璀璨,惊艳全场!
“泰山”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双膝一软倾跪在地,他痛苦挣扎,然而喉咙重创让他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靳尧轻喘一口,走过去,所有人都发出疯狂的喊叫,他们看着这个精巧的,身高不及“泰山”腰部的男孩,双手拖起两米大汉的脚踝,生生将他抡起,在空中轮了整整一圈!
就在众人都以为靳尧要将“泰山”活活扔下赛台,靳尧却伸出右脚在“泰山”的右肩轻轻一抵,有了支点缓冲,靳尧松手之后那大汉便滑脱了出去,顺着围绳下方“哧溜”落地。
靳尧胜,却也留了“泰山”半条命!
场地里有一瞬间的空气凝滞,继而也不知谁第一个开始疯狂尖叫,继而整个地下城里彻底炸了锅,整个空间里的空气都被撕裂开,无数人疯狂向赛台涌来,这是他们从没见过的不可思议的奇迹,来自神秘东方的,拥有神秘力量的漂亮小王子,居然不费吹灰之力K.O了体型力量均几倍于他的职业拳击手!
保安们几乎全员出动,许多常年隐在此地的大亨们纷纷打听这个男孩是谁,地下拳击场的老板从专用包厢里奔出来,一路问询找出了亨利,最后又想和许泽恩交涉。荔荔丝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短短的瞬息之间。
许泽恩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如果靳尧抬起头,就能看到他眉目间涌动的沉沉怒火。
靳尧并不像别人以为的那样赢得轻描淡写,他和“泰山”在力量上的悬殊对比,让他必须速战速决,他踢中“泰山”喉管的那一脚积蓄了他全部的爆发力,将“泰山”扔下看台又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的四肢都因体力枯竭泛着酸软,如果不是那裁判举起他的手,他自己都没有办法抬起来。
他眼前有点晕眩,那是体力超出极限后的短暂缺氧,连场地里山崩地裂的呼啸声他都有点听得不清晰,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赢了,他的赔率是1:40,他给许泽恩赢了许多钱……
所有人都太激动了,连裁判也是,他举着靳尧的手不放,一边在话筒里语无伦次地惊叹着许多废话,以至于都没有人发现“泰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翻过了围绳,等到许泽恩的瞳孔如钢针刺入般急缩,骤喊一声“靳尧小心”,一切都已经晚了。
“泰山”从后面疯狂扑来,掐住了靳尧的脖子,小小的靳尧在那钢铁一般的双臂禁锢下像是一只被囚入了绝境里的小兽,他肺部里的空气几乎在一刹那全都挤压殆尽,胸腔里五脏六腑都被轰击成碎片一般让他疼痛窒息得几乎要死过去。
“靳尧!”许泽恩冲了上来,然而他刚接触到“泰山”的手肘就被那巨人抡圆了一只胳膊挥飞了出去,当许泽恩落叶一般飘飞的身躯映入靳尧的瞳孔里,那画面像是魔咒一般,唤醒了靳尧所有血腥暴戾的因子,他的整个眼眶里涌起熔岩贲发一般的红浆。
靳尧足尖踩着“泰山”的脚尖,腰肢瞬间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所有人都看不清这一幕是怎么发生的,靳尧全身的骨头就像是被打散开呼啦啦全碎了下来,然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组装上,他从“泰山”的双臂下挣脱出来,并且翻身缠上了“泰山”的背,他满目猩红,张开嘴巴,对着那全身如钢铁般坚硬的大汉的动脉咬了下去!
第26章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腥热浓稠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像是通了电,靳尧只想把这个忘恩负义的黑毛子一口口咬死!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是自己妇人之仁才给了敌人反击的机会,许泽恩说得对,他对别人心慈,别人却不会对他手软,如果不是他在最后用脚尖给“泰山”做了缓冲,这个人早就摔废一身肋骨!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是他给“泰山”伤害许泽恩的机会,是他把自己和许泽恩置于危险之下,他根本不配做许泽恩的贴身保镖!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腥热粘稠的血液在口腔里弥漫,潜藏在身体里最深处的暴戾嗜血因子炸.裂开来,每一个碎片都裹挟着火.药和毁灭在血液神经里疯狂流窜,无数恶魔般的声音在耳边尖利地鼓噪着:杀了他,杀了他,杀死他!
————
“靳尧!醒过来,靳尧!”
钟燃眼看着靳尧忽然张开嘴,向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咬去,幸好他眼明手快,迅速抄起一个抱枕挡在靳尧的手腕之上,靳尧咬了满口布料,迷茫地抬头。
钟燃舒出一口气:“你终于醒了,你看见什么?你的表情非常吓人,你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人间炼狱,我看见了浓稠的鲜血破碎的骨肉,我看见了丑陋扭曲狰狞如同恶鬼的面容,我看见了肮脏的欲.望沉沦的人性,我看见了……
画面疯狂旋转,血红色的影像蓦然散去,眼前只有阵阵灰白迷雾,一把利刃撕开虚伪的假象,露出血肉横飞支离破碎的真面目——
那是一间光线昏暗的大客厅,宽阔的空间里只有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有限的光亮,许泽恩站在落地窗前,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里。
靳尧立在他几步远的地方,他们已经僵持了许久,最后许泽恩缓缓退步,从阴影一步步退进落地灯的光亮里。
靳尧终于能看到他的表情。
冷沉的,阴鸷的,带着从未有过的浓郁的煞气和戾气。
他的双眼血红,额上的青筋绷得像几欲断开的弦,俊美的脸满布狰狞和扭曲,落地灯将他的影子放得极大,拉在泛着流光的木质地板上,像是给他安上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的羽翼。
靳尧没有见过这样的许泽恩。
陌生的,可怕的,锋锐得像刀一样,寒凉得像冰锥一样,可怕得像撒旦一样。
许泽恩忽然笑了起来,极冰冷的笑,那寒意几乎是从骨髓里透漏出来,化作实质的冰针根根扎进靳尧的耳膜里,刺破表皮,渗进神经里:
“……那年在L市,我是故意带你去地下城,我买‘泰山’能拧断你的喉管!让你打赢他的是我,让他杀死你的也是我!你从来都没有看清过我,你以为我对你好吗?我只是一直利用你罢了……逼你承认自己是贼的是我,逼你真正去做贼的也是我!骗你的是我,哄你的是我,千方百计把你拖进地狱的是我,抓着你的手让你杀人的是我……”
靳尧瞪大了眼睛,许泽恩的话像推土机从他头顶开过,让他脑子里轰隆隆直响,他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靠窗边一个置物架,那上面放着一个水晶玻璃瓶,里面插着几根枯梅枝,这一撞之下瓶子带水都翻了下来,冰凉凉洒了靳尧一身,但是他依然艰难地挽留着:“……没关系,你可以利用我啊,我生来就是为你所用的,我现在还是有用的,你别赶我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