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回来了(65)

换做往常,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凭着昭仪娘娘和两位皇子的名头,怎么也能镇住这些宫人,无论他们是否情愿,绝不敢偷奸耍滑,更不会蹬鼻子上脸。可云浅杉自到了皇庄起就心乱如麻,根本没想到个中缘由,反而落下个软弱可欺的形象。

跟红顶白是宫人最擅长之事,在这里尚不足一个月,云浅杉能使唤动的人手只剩下两个贴身大宫女。无论给大皇子熬粥煎药梳洗,还是云浅杉的饭食衣衫,全靠明音明悦操持着,便是这样,还得看行宫管事的脸色行事,时常缺东少西。

别说云浅杉熬不住了,明音明悦也盼着跟随主子赶紧回宫。可惜这样一个祈求也变成了奢望,庄子外的精兵把守让她们升不起任何冒险的想法。

罢了,活一天算一天吧。云浅杉听着屋里的声响,瘫倒在软塌上。陛下舍弃了他们母子,他们还能有什么盼头呐?只望墨清能挺过这一回,往后带着她去了封地,母子俩相依为命了却残生吧。

……

云昭仪满怀哀怨,却并不知被她念叨的人刚刚从昏迷中醒来。冷枭言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成一片斑驳,只有敬砚姝的声音在他耳边惊喜的喊:“陛下真的醒了,是真的醒了,快传信给前朝,告诉张丞相,陛下真的要大好了。”

他眨了眨眼,依旧看不清楚,脑子里痛成一团混沌,心脏每一下跳动都显得如此吃力。胸腔似乎被什么压住,呼吸变得困难,四肢也是麻木的,甚至他根本连自己的手指都感觉不到。

唯有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找到一丝安慰。湿润的触感在唇上一点点的洇染,尝不出是水还是药,入口都是苦涩。敬砚姝戳了戳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别急,之前的症状反应太剧烈,闵院正不得不给你用了些猛药。等好生调养两日就能说话了,到时候身上的浮肿消退,你就能好受些了。”

原来是浮肿,难怪压迫的很。冷枭言了然,虽然依旧难受,总好过未知的恐惧。他表情渐渐缓和,虽是不耐,也知道病去如抽丝,由不得他任性。只他看不到皇后与闵院正难看的脸色——这不过是敬砚姝的宽慰之词,按照闵院正的判断,皇帝陛下虽然挣回一条命,却是脑炎心肌炎喉炎各种并发症,之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全看天意。

好歹是活过来了,还想啥恢复如初呢。闵院正擦着头上的汗,小心的抬头打量皇后娘娘。这三五天里,只有他最清楚皇后做了怎样的算计:一面允他用猛药,在确定陛下能活下来后,立刻要求前朝寻道开坛,为陛下祈福。

不过是一个时间差,在外朝看来,他的功劳就成了那道人的神迹。可他却并不敢戳穿——皇后一手捏着他许多把柄,一边应下他三代富贵,以此换取他的绝对忠诚。

当太医从来都是个高危职业啊。闵院正叹了口气,却仍是想不通:“按说之前陛下已经大好了,就算并发症爆发也不至于到这样的险境。除非陛下本受过什么暗伤,或是中了毒,五脏六腑早就有损,才会在这一次突然恶化。”

“陛下戎马生涯,明枪暗箭受了不知凡几,暗伤中毒又不是稀罕事。”敬砚姝随口敷衍道:“可惜曾院判不在了,不然问问他,倒是能知道些端倪始末。”

闵院正一愣,没想到皇后会突然提到死了一年多的同僚。只是这一说,他倒是想起来,曾院判的死似乎有些违和,至少并不像是真的心急猝死,反倒更像是中丨毒……

赶紧打住自己越陷越深的猜测,在宫中行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如曾院判这样的帝王心腹,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得惨遭横死,且说句大实话,当皇后娘娘的人,是真的比给陛下卖命要安稳的多啊。

至少皇后只要求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该闭嘴的时候闭嘴,却绝不会卖了他们,更不会要他们的小命。闵院正看了一眼龙床上的皇帝陛下,更坚定了投靠皇后娘娘之心。陛下这次痊愈后能有几年寿元且不提,只看陛下病重这一个月,皇后支撑前朝从无谬误,等日后陛下驾崩,这前朝后宫还不是皇后做主。

为臣子者是要忠心,可良禽还择木而栖。陛下好好活着,帝后一体,他算不得背主。万一陛下去了,他也不至于被清算,好歹能保住日后的家族基业富贵荣华。

闵院正从来都是个有野心的人,不是在自己的官职上,而是为子孙后代计。如他能为了陈太尉而包庇容妃,皇后给出的价码比陛下更高,他自然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敬砚姝并不知道这短短一瞬间,闵院正已经完成了自我说服,一心一意的跟着她混了。实则她对闵院正的忠诚也没那么看重——与之相比,她更关心的是穆柏能否扛住朝臣的刁难,扛到冷枭言好转,再借势取得朝堂上的话语权。

穆柏并没有辜负她的期待。哪怕是面对钦天监的李监正,他依旧靠着另辟蹊径的日心说将那位大佬忽悠瘸了。他还顺手改良了星图与测星仪,重新绘制黄道十二宫的变化规律,做了几场天气预测,成功将李监正变成了自己的头号迷弟。

这般能文——搞定李监正和整个钦天监;能武——安抚群众情绪,为陛下祈福成功——的得道高人,朝臣再也没办法拒绝。唯有日渐好转的冷枭言听着敬砚姝诵读的奏章,仍是有些不屑:“砚儿不是说了这些牛鬼蛇神都是骗人的么,怎么没让张卿家将他赶出京城。”

敬砚姝无奈的笑笑:“一则他献上天花的防治之术确实有效,总不好苛待功臣。二来虽说大概率是碰巧,可既然他祈福确实让你好转,我总要给他几分面子。”

她趴在冷枭言耳边,小声与他说道:“最关键的是,这牛鼻子信誓旦旦告诉张丞相,说京城疫病虽防住了,可疫星尚未移走,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内,会有另一场疫病侵袭京城,定要做好防范才是。”

第60章 对弈

只“疫病”二字, 就足够让冷枭言化作惊弓之鸟,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敬砚姝安慰的拍拍他,依旧小声的唠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让张靖亭配合他搜集药材了。若是当真出现疫病, 他能救治了自然是好, 说明天佑大庆,亦是护佑你的。若是虚惊一场, 咱们再给他从严治罪, 也好说服那些被他迷惑了的朝臣和百姓。”

这确实是最妥当的办法了。冷枭言点点头, 仍是有些不服气:“那我先不见他, 等他真的灵验了再来吧。”

敬砚姝笑着点头, 将话题转到大皇子和云昭仪上:“别院传来好消息,说大皇子的病情已经稳定, 只等脱痂后稳定几日就能回来了。可惜了二皇子却没挺过去……”

她有些犹豫的看冷枭言一眼,有些别扭道:“你别觉得我是上眼药,我就看不惯云昭仪那样,两个儿子在呐, 居然一门心思想回宫,真不知道她这当娘的是怎么想的。”

早有耳报神在冷枭言跟前念叨过这事,皇帝陛下看过别院送来的简信,对云浅杉同样不满的很——庄子上的人肯定不会说他们如何怠慢云氏母子, 来回只把大皇子毁容的缘由都栽在云昭仪头上,说她不肯尽心尽责,弃陛下子嗣于不顾。

且冷墨清不止是毁容, 还瘫了一边的身子,并一只眼睛几近失明。按照胡院判的说法,大皇子若肯好生康复,约莫能训练到生活自理,可要痊愈却是绝无可能了。

巧就巧在胡院判甩锅的方向都与别院管事相同,一扣黑锅扣在了云昭仪头上,说是因为昭仪溺爱,多次阻挠他施针救治,才使得最后无力回天,让大皇子遭此大难。他伏低做小诚恳认错,越发显得委屈不甘的云浅杉无理取闹,便是今日敬砚姝不提,日后冷枭言也得发落了她。

“云昭仪照料皇子不利,致二皇子夭折,大皇子残疾,着降为贵嫔。”冷枭言语气淡淡道:“海州气候温润,等大皇子痊愈,就直接去海临郡就藩吧。”

他是缺少子嗣,可一个残疾的儿子放在跟前却比死了更打脸。之前一年里冷墨清的懦弱鲁莽无能早就磨灭了冷枭言对他的所有亲情眷顾,于这位陛下看来,给他一方之地作为供养,已经是对这孩子最好的结局。

长子被废,次子夭折,三子病弱,若是后宫不能再有新生儿降世,第四子冷乐康已经坐稳了储君之位。实则冷枭言也在考虑这个,索性与敬砚姝商量:“要不然等明年乐康满了周岁,就将他封为太子,你接到坤和宫里培养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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