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站了起来,反复看了几遍折子,道:“朕倒要看看,乔靖还有什么家底跟朕打!”
如此大好的消息,自是不会压着,往四处传了。
京城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有这么大喜的局面,连南陵未寻着孩子的担忧都淡了几分。
成国公被召进了宫,段保戚救下曲甫又力斩卢昶,圣上夸了又夸,直夸得成国公一张老脸通红。
段保戚在圣上那儿也算是“浪子回头”了,前几年无所事事的世家子,现如今回了正路,几次都立了战功,被圣上挂在嘴上念叨了好几回,回回都在骂其他勋贵子弟不上进。
首当其冲倒霉的还是孙恪。
小王爷挨圣上骂挨惯了,丝毫不忘心里去,该如何还是如何,倒是其他府里的子弟,被家中长辈压着老实了。
成国公府没有一丁点沾沾自喜模样。
成国公回去敬了先祖,感慨了一番儿子的奋发,就耳提面命地让府里人紧着尾巴做人。
段保戚拿命搏前程,府里可不能拖了后腿,甭管是主子还是家仆,哪个敢胡乱惹事,不知天高地厚,成国公第一个出手收拾。
他也不担心旁人,就怕段保珍犯浑,好在姑娘家能约束,关在府里不叫她出门,总闹不出事端来。
可有人高兴,自然会有人担心,尤其是文英殿里,这两天看着战损,心里都没底。
孙睿裹着袍子从外头回来,听见傅太师和兵部的人在说话,他站在炭盆边烤了烤火,这才坐下。
他想,阿渊就是阿渊,打起仗来破釜沉舟,豁得出去,也狠得下心。
与他设想的一模一样。
第949章 你不开窍
这几日,抵京的军报一封接着一封。
乔靖狼狈逃回蜀地时,自己也受了伤,虽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也是挂彩了。
加之损失惨重,蜀地里面原本就不算齐的心添了分歧,前线防御松散,被肃宁伯打得节节后退。
好在,乔靖很快调整过来,重新部署,把局势稳住了。
可交出去的城池想再收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这些军报送到京城,同时送达的还有程晋之的消息。
军报上写,在朝廷收复这些城池的过程中,寻获了程晋之的下落,此刻已经获救。
消息一传开,牵肠挂肚了许久的心一颗颗往下落。
孙恪入了素香楼雅间,抬头就见桌上摆着三个茶盏。
他依旧在他惯常的位子落座,摸了摸面前的茶盏,是热的。
孙恪看了眼跟进来的小二:“什么意思?”
小二乐呵呵的:“这不是寻到程三爷了嘛,今儿可真是个高兴日子!”
小王爷眼皮子一抽,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再一想,赶忙起身把对面那两茶盏挪开:“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别瞎摆!”
小二一拍脑袋也醒过神来,忙念叨着“大吉大利”。
孙恪倒不至于追究这个,再要坐下,就听见大堂里好几个客人扯着嗓子唤他。
他是素香楼的常客,大伙儿都知道,只是平日从不打搅,皇亲国戚与寻常客人,即便在一个茶楼里,亦是隔着楚河,只偶尔他下到大堂,他们才与他打个招呼。
今儿稀奇了,竟是高声唤他。
孙恪探头往下看。
下面的客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三爷有信儿了,您放心吧。”
孙恪点了点头,转眼看着被他挪开的茶盏,笑容一点点漾开了。
他担心过,也不安过,但更多的是相信程晋之能回来,此时终是有了结果,哪里会不高兴呢。
他又探出头去,道:“今日我请了。”
底下欢呼一片,孙恪笑得摇头晃脑,坐着哼小曲,哼了一段,声音有些闷,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许多,又哼下去。
西林胡同里,左邻右舍都给林尚书府上道贺。
秦夫人去时,林柳氏去肃宁伯府探望林琬了,她也就一个转头到了顾家。
“我看看还有哪个要说琬儿闲话!”秦夫人憋着好一阵的气了,自打前回为了林琬与其他夫人起争执后,她就豁出去了,但凡有一个敢当面说林家挑女婿挑走眼了,她当面就怼回去。
可怼得再凶,程晋之一直没有消息,谁又不记挂着呢?
眼下好了,程晋之有信了。
秦夫人道:“我们西林胡同的姑娘,嫁的都是有本事的,能文能武,还能长命百岁!”
她与单氏说了不少话,起身告辞,走到了二门上才想起来单氏与徐氏都是寡居,不由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
“我这张嘴啊!”秦夫人冲单氏笑了笑,颇有些尴尬。
单氏知道秦夫人有口无心,便道:“我是北地姑娘,我四弟妹是青柳胡同的,如今把家安在了这儿,就是盼着余下的这一个个姑娘能嫁个有本事的。”
秦夫人忍俊不禁:“云霖还不急着说亲,有她几个哥哥姐姐在,往后定然好着呢。”
宁国公府里,顾云锦搂着佑哥儿,笑着听念夏说事儿。
念夏与她讲的是如今肃宁伯报上来的“来龙去脉”。
大抵是程晋之受伤落下悬崖,命大叫个猎户给救了。
猎户知道打仗了,但分不清朝廷的兵和蜀地兵士的差别,程晋之一直昏迷着,没有办法确定身份,猎户怕贸然交出去交错了边,反而害了性命,就一直瞒下来了。
程晋之的伤势严重,后来醒了也无法顺利行走,担心泄露踪迹,便推说自己不记得事情了,隐姓埋名过了些时日。
直到这回大军收复了那片村子,程晋之才现了身形。
顾云锦看过太多话本了,一面听一面笑:“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抚冬捧着点心进来,闻言一怔:“怎么是像?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吗?”
念夏乐不可支,忙不迭冲她点头:“就是就是!”
抚冬最开始叫她们糊弄过去了,下午做事时越想越不对劲儿,追着念夏要问仔细。
念夏拗不过她,又知道抚冬断不会胡乱去说,便把她拉回屋里,咬着耳朵说了真实状况。
抚冬听得连连咋舌,随着念夏的讲述,心跳时紧时缓,拽着念夏的手也是一阵松一阵紧的,听完了才愣愣道:“也就是说,袁二想法子潜到了牢房里,把程三公子给救出来了呀?”
念夏点头。
抚冬小口倒吸着气,眼睛亮了:“他前回回京,去马场就是给夫人报信的吧?他与你说得经过?
细节如此全备,这哪里是报信,分明是邀功!
哎呀!就差明晃晃的问你,他到底厉害不厉害了!”
念夏没有领会抚冬的意思,道:“细节都是程三奶奶、程家姑娘们追着问的。”
“你不开窍!”抚冬白细的手指点在念夏的额头上,重复了一遍,“你不开窍!”
这么一说,念夏哪里还不知道抚冬在笑话她,她把抚冬的手指按下,道:“你就瞎说吧!你都没有见过他,你说我不开窍。”
“我没有见过,听风见过呀,我改天问问听风?”抚冬眼珠子一转,“先不说那袁二是个什么意思,你是怎么想的?他跟着爷天南地北跑,一个人就跑漕运口子上的牛鬼神蛇都摆平了,这回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三公子救回来,那么厉害一人……”
念夏叫抚冬念得没一点儿办法,赶忙往外逃:“就不该告诉你!知道了就来埋汰我,有心思琢磨我这儿有的没的,你怎么不琢磨琢磨你自己?”
抚冬见她跑了,倒没有追着念她,倚着门笑得直不起腰来。
念夏躲了,可顾云锦那儿唤她们两个,念夏只能进去。
顾云锦一抬头对上念夏通红的脸,不由一怔:“叫六月太阳给晒着了?”
抚冬跟在后头,闻言扑哧一声,强忍住的笑又全招出来了。
第950章 乱点
佑哥儿是个很爱笑的孩子。
平日便是没有人逗他,一个人躺在那儿,都能对着自个儿的小手乐上好一阵,这会儿听见抚冬的笑声,他越发来了劲儿,咧着嘴乐个不停。
他笑,钟嬷嬷和奶娘也一块笑,顾云锦更是弯着眼。
屋里那么些人,各个笑容满面,念夏站在那儿,看看前,看看后,到底没忍住,也笑了。
念夏不是扭捏性子,也就是突然叫抚冬追着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才好,这会儿一笑,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念夏道:“可不是,就靠在门边那个六月太阳,照个没完没了,不晓得那后羿什么时候来,把她射下来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