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襄有梦+番外(89)

作者:未晏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逃不掉,又被恐惧裹挟着,只能出此下策——但是没能挟持到大汗最宠幸的翟思静,现在不尴不尬被关在帐篷外头,只有手中燃着的松明暂时可以威胁。而这威胁,一旦松明火尽,她就一定必死无疑。

祁真是个聪明人。杜文见她那口银牙咬了又咬,睫毛乱闪而眼睛时不时瞟向帐篷,大概已经决定要拉着翟思静一起死,也算是给燕国汗的一个打击和报复了。他心里开始发颤,四下里弓箭手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他的令下;悄悄捧来水桶的士兵也齐备了,火势一起就上前扑灭,水桶里已经结了一层冰,很快会被冻成冰坨,他也不敢久等。

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常人能有的勇气。

他在纠结犹豫,身后,他的母亲已经施施然来了,悄然问了一下情况,不由嗤笑:“一块瓷片,一把松明,就叫你没了办法?”

杜文低声说:“只是里面那人……”

他万不愿她受一丁点伤害。

闾妃厉色在眸子中闪现,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冷笑道:“连死的勇气都没有,如何做草原大汗的女人?!”

正说着,突然听见御幄的门闩响了。

杜文心一懔,也顾不得反驳母亲的话。抬臂做着手势,示意各处军卒都要到位,随时听候他的指挥——这一场算不上战役的战斗,死伤大概最多两个,却是他不能承受的重。

闾妃不再说话,只是神色凝重,凝视着不远处的御幄。

翟思静在开门前隔着依然紧闭的门扇说:“祁真阿姊,我要出来了。两败俱伤,从来都不是最好的。你亡故的夫君是英雄,你自然是英雄的妻子,只是,哪有英雄乱杀无辜的人,还要把自己陷入绝境的?这不明智,对吧。”

她用的是鲜卑语,说得还不很流畅,有些词也用错了,但是大家都能听得懂。

随即,她打开了门。

帐篷门较低矮,她低头钻了出来,身上还裹着狐肷的斗篷,亮丽的妃红色,带着阳光般的橙色调,突然给这茫茫的黑山、茫茫的雪野、茫茫的灰空带来一抹明亮与温暖。她脸上的笑容一如这妃红色一般温暖,眸子毫不虚伪地带着温善的笑意,侧头看了一眼祁真,又看了一眼在不远处凝视着她、但投鼠忌器不敢冲过来的杜文。

她冲杜文也笑了笑,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然后转头对祁真说:“栗水王的家眷还在分封的部族里,忽律汗动作再快,也不可能现在就往栗水而去。祁真,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和我一起死,而是赶紧回栗水告诉家人,做好对抗忽律汗灭族的准备——大雪天消息不通,你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祁真眼睛里闪动着泪光,上前一手执着碎瓷片抵住了翟思静的喉咙,另一手仍然高高地举着松明。

翟思静没有躲闪,无畏地看着她,沉静地说:“阿姊,好好想想,是不是我说的理儿?”

祁真用鲜卑语“哇啦哇啦”说:“理儿是你说的理儿。可是,我如今能出得去?我死不要紧,我不怕!我不能白死!”可是,拿着碎瓷片的手却颤抖而无力,碎瓷片抵在翟思静的脖子上一阵阵滑,即便是毫无战斗经验的翟思静也知道,攻心之术只差最后一步。

翟思静笑道:“你手上有我,可以和大汗谈呀。”

瞟了杜文一眼,好像在说:“你送还祁真,不过换得忽律暂时放下惕厉,但却会失去我了。你怎么选?”

杜文已经馁然,心道:只要保得翟思静平安,一个祁真算什么?根本不影响他的大业!

而他母亲在他身后连连冷笑:“唉,你的软肋啊,被人拿住咯,不堪一击啊儿子!”

祁真也了悟过来,把手上的碎瓷片紧了紧:“大燕大汗!其他我们不谈。你给我马,两匹!放我走。我要报仇,你要报仇,咱们日后见面时再说!”

杜文说:“可以。”手一挥,便有人拉了两匹鞍鞯齐全的骏马来。

祁真又说:“叫我背后的弓箭手全部撤开!叫壁垒上的弓箭手全部撤开!”

她用手臂勾着翟思静的脖子,另一手依然举着松明,点着狐肷衣裳,烧起来也是快的。

虽然可以偷袭,但是有风险。杜文此刻不想多折腾——来日方长,十年报仇也不晚。他点点头说:“可以!你理智,我也理智。你这会儿骗我,你也活不成。”然后手又一挥,训练有素的弓箭手逐渐撤开,壁垒上有高高的哨楼,上头的弓箭手也全部撤开。

祁真上了马,又把翟思静一并拽了上去,依然裹在胸前勒着脖子。另一手拉着两匹马的缰绳,已经没有办法挥鞭,但是上好的骑手,只要夹一夹马肚子,灵性的马儿自然知道意思,而且“灰灰”嘶鸣了两声,做好了奔驰的准备。

“你这不是说话不算话?”杜文冷脸道,“人放下!”

“不行!”祁真说,“我放下人,你立刻就会杀了我!”

翟思静看了看远处茫茫的风雪,说:“我不怕。一来我信你;二来栗水那里并无多少兵马,若是我有意外,大汗的人马顷刻能到——可不是忽律汗!我一条命,和栗水王若干家眷的命,总有轻重。”

风险,还是祁真最大。但是她已经别无选择,抖着嘴唇点点头说:“大燕大汗,你放心,我不会拿全家人的性命开这个玩笑。但请你也不要赶尽杀绝,不然,我们郁久氏的皇族后裔,只要有一个人活下来,都会向异姓仇人复仇!”

她仔细扫视周围,确认没有隐患了,才双腿夹了夹马腹,在风雪草原上朝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第71章

翟思静被祁真挟持着骑在马上,面孔被风吹得如同刀割针刺一样,雪花飘在脸上化作水,但依然觉得皮肤干燥冷痛得仿佛要裂开了。

“祁真阿姊,”她在马背上迎着风“瓮瓮”地说,“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本来也想帮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做。”

祁真的声音也“瓮瓮”的,有些沙哑,有些哭腔:“我叫你时,你肯停下来,我就知道你不是恶人;我在外头威胁点火,你肯出帐篷,我就知道,你聪明勇敢。你放心,我不杀你,我也不想为家人惹来祸患。也求你在大汗面前给我们家人留一条活路……”

她的泪水在脸颊上冻成了一条条冰线,话音越发“呼哧呼哧”的:“其实我知道,我阿爷是上了他的当!但是谁叫阿爷不听我的呢?我只是想活下去,你不要怪我这样对你。”

她在马上回头,很远很远的地方影影绰绰有追来的人——大约是要营救翟思静的。她找了个避风的山坳,勒住马嚼子,扶着翟思静下马,又指了指另一匹马:“我要兼马回家,这匹不能给你。这里风小,他们也应该看见了你的身影。你在这里等一等吧。”

祁真打马离去。

山坳里确实风雪小了很多,背风的一面露出黑乎乎的山石。翟思静独自立在冰冷的雪野里,唯有勇敢地坚持、等待这一条路。她裹紧了狐肷斗篷,跺着脚取暖,早上喝的一碗奶茶早消化干净了,肚子里饿得“咕咕”只叫。她受的苦难大概还太少,应当尝遍各色滋味,才能心怀慈悲。

突然,她看见同样在背风雪的山坳里,悠悠地转出来一条狼,比杜文最大的猎狗还要大,灰白色的皮毛垂着,一双眼睛就和杜文闾妃一样,光泽幽幽,似乎眼神就会吃人,可又仿佛让人有“在笑”的错觉。

这条狼很是警觉,目光打量着翟思静的周围,又仔细看她身上是否有武器,然后从喉咙里低呜了几声,山坳里好像回响一般,也发出同样的“呜呜”声。

但翟思静毛骨悚然地发现,这“呜呜”声并非回声。

因为山坳里转瞬又转出来几条狼,同样是灰白色的毛皮,远望仿佛隐没在风雪的原野中,但眸子绿莹莹的,十分瘆人。

群狼纷纷弓起后背,脖子上的毛竖了起来。它们却又对猎物有的是耐心,死死地盯着翟思静,在等待她害怕到崩溃的瞬间,便可以一举发动进攻了。

自打到了草原,就听杜文提起过狼。

这是一种极凶残、极狡猾,但又有着极强的服从性、适应性、团队性的动物,它对猎物有着天生的敏锐,又对自身极为了解,不会贸然行动,把自己和家族陷入危险中。

翟思静手里没有武器,但是身后很快会来援军。她不需要斗败它们,只要不太早就被它们斗败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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