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广场一端,撑着伞,细雨哗哗得下,她瞥了眼自己左臂,外套长袖落了豆大点的雨珠。
冷风吹着,空气里夹杂着绵绵细雨,一溜烟地灌进她的颈窝里。冷。
她加快脚步往回走,比以往回家的速度快上一倍。
晨姝家的房子是老房子,这一片的都是老房子,没有电梯,只有狭窄的楼道。
老房子的楼道灯忽暗忽明,时好时坏。虽说为了更上时代步伐,是声控的,可依旧改不了它坏了。
晨姝住三楼,二楼的声控灯坏的,一闪一闪的,像是看电影里怀疑楼道的情节,似乎下一刻就会罢工。
她用力跺了跺脚,恍然一下,亮了。
到了家门口,晨姝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她把伞放在鞋柜旁的小桶里,没关门,半敞着,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换上。
这时,突然一阵疾风似的高跟鞋声响起。与此同时传来一道稚嫩可爱的童音:“吱吱姐姐。”
晨姝还没来得及回头,声音源就断了。
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到柜子上,转身就对上一双明亮可爱的大眼,小女孩头上鬏了两个小辫子,摇头晃脑地,嘟起小嘴,身体往前倾,双臂张开,似乎想要晨姝抱她,小女孩的妈妈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小女孩就不敢动了,乖巧地窝在母亲怀里。
“小贝今天有没有乖乖呀?”晨姝上前柔声问,又摸了摸小女孩的脸。
小贝捂着脸,趴在她妈妈怀里磕磕绊绊又小声说:“嗯,乖乖宝,小贝乖乖宝,没有惹妈妈生气气。”
“吱吱要出门?”说话的是女人的小贝妈妈,秦一宁,五楼的租户,今年五月份刚搬过来没多久。
晨姝:“没有,我刚回家,”她见秦一宁拎着这次行李包,又问:“秦阿姨要出去吗?”
秦一宁点头,对着晨姝笑了笑:“刚好最近有假,就带小贝去乡下去玩玩。”
“小贝,和姐姐说再见。”秦一宁偏头看了眼晨姝家客厅墙上的时钟,客车发车的时间快来不及了。
“吱吱姐姐再见!”小姑娘摇着肉嘟嘟的两只小胖手,跟晨姝再见,又眨巴着圆溜溜乌黑的大眼望着晨姝,模样打紧得可爱。
晨姝挥手:“小贝再见。”
秦一宁母女俩下楼后,晨姝才关上门,还不忘反锁上。
她有些累,用手揉了揉肩膀,一路向厨房走,她倒了杯温水,喝了大半杯。
良久,嗓音才不觉得发痒,唇瓣也不觉得干了。
屋子里静悄悄,沉寂地像只巨兽即将苏醒。
只有客厅墙上的时钟在滴答响,有些昏暗的天透过玻璃折射到她眼眸里。
晨姝把养乐多放进冰箱,拎着剩下的东西上楼。
衣服潮潮的,索性就洗了个澡,换了套睡衣,最后把衣服浸到水盆里,她打了个哈气,起身离开浴室。
*
傍晚,玄关处的门一阵稀稀疏疏地开锁声。
咔哒一声,清脆即响亮,门被开了。
是从医院换班回来的晨母席熙。
跟着晨母一起进来的还有楼道里的风和明亮的灯光。
晨母一进来就听见了电视机里本地电台的节目,她往沙发上看,一眼就看见了睡觉的女儿,把钥匙小心地放在鞋柜上的收纳筐里,换了鞋,放慢步伐声响,轻声走到茶几旁,打算把电视音量关小。
“妈,您回来啦?”晨姝没有睡着,闭目假寐。
席熙点头,看了眼她放在茶几上的一堆书,又看了眼晨姝眼眶下一片乌青,有些心疼,心想要给吱吱补补了,也怪她这几天医院太忙了,没时间嘱咐女儿少熬夜看书做题的事。
“怎么睡客厅了?也不怕着凉。”席熙去把客厅的窗户关上。
晨姝温吞地应了一声。
“看电视看着就困了,眯了会儿。”
席熙嗯了声,拿着手里的七八袋菜,和一个西瓜到厨房里忙活,边说:“吃西瓜吗?还是晚上吃完饭迟点吃?”
晨姝发了会儿呆,不知是不是窗户漏风,一阵寒流飘进她的颈窝里。
她没注意听席熙说得话,裹紧外套。
席熙听外头没动静,又高声问:“吱吱?”
“嗯?怎么了?”晨姝回神,目光迷离地往向厨房。
席熙:“问你西瓜是现在吃还是晚饭过后吃?”
晨姝想了想:“晚饭后吃吧。”
“那行,时间还在你要是还困的话就小眯一会儿,别睡太熟,不然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晨姝点点头,小声应着:“嗯,知道了。”
厨房里断断续续传来案板上的切菜声、又在锅里滚动声、翻炒声……
晨姝拿起茶杯到厨房想接杯热水,热水壶里没有热水,她只得重新烧水。
晚饭很丰盛,席熙做了四五个菜,都是晨姝爱吃的,外加一锅莲藕排骨汤。
晨父今晚依旧值班,要半夜才能回家,席熙早就给晨父单独装好了夜宵,等他晚上回来热一热就能吃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母女俩也不是爱聊天的人,尤其是吃饭的时候更加不聊天了。
晨姝吃了小半碗饭,又喝了碗汤,肚子就有些撑了。
席熙:“怎么吃这么点?”
“太瘦了,我看着好像又瘦了点,怎么就不长肉呢,我们吱吱?”
说着席熙着手盛了碗汤给女儿,晨姝摇摇头,实在喝不下了,也吃不下了。
“半碗也成,实在喝不下就放那。”
晨姝温吞地哦了声,端起汤,发现不是纯汤,里头的料多,都是藕块和排骨。
席熙见晨姝肯喝,也就满意了,笑了笑。
吃完饭,席熙收拾厨房,晨姝站在客厅的小阳台上消食。
她戴着耳机,手上拿着MP3,听着英语单词。
阳台对着街道,楼底下的商户店铺都开了门口的灯,店牌闪着五彩缤纷的光,多彩炫目。
楼下的人蓄着雨后的清爽坐在凉亭里聊天,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底下传来,听不清。
*
晚上七点,于珩从医院出来,天色更加浓郁幽暗了,路旁的灯越发明亮,树影投在地上,被风吹得摇曳。
身后那幢医院大楼,灯火通明,来往的车跟人似乎都在争分夺秒。
于珩捏紧伞柄,这把伞是医院路边买的。
他胸口发闷,快步向前走。
好在这附近有直达他家小区的公交。
手机在口袋响了,于珩瞥了眼来电显示,按下,还没开口,那头就急哄哄地发问:“于珩,你下车了没?”
“不会还没挂完吧?我就说让你今天别出去,跟我去医院,你倒好,不听,现在可行了,直接自己去医院了……”
于珩直接打断了他说话,依旧是沙哑地嗓音:“快到了。”
“行吧……我在车站那等你,给你熬了点粥。”那头有些心疼地说。
于珩挂了电话,看了眼车窗外,到了。他起身离开,这才发现自己那带东西没有了。他皱了皱鼻子,想了下应该掉在医院了,算了。
刚下公交车,就看见蹲在地上玩手机的男生。
男生似乎有所察觉,抬头,眼睛忽的一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盐水明天还要挂吗?药拿了吗?你晚饭吃了没?”
于珩第一次觉得这个表弟适合做“十万个为什么”。
“哎,”向笑源快步跟上于珩的步伐,不是生病了,还有这么快?
“我跟你说,就咱俩相依为命了啊,你不舒服要跟我讲。”向笑源嬉皮笑脸地不停地碎碎念着,一路上没停,直到到了家门口。
“陈姨,我们回来了。”向笑源对着厨房高喊了声。
只见一个中年妇女围着围裙,双手端着砂锅从厨房出来,应道:“笑笑接到珩珩了?”
于珩摘下口罩,换了拖鞋,叫了声好:“陈姨。”
陈姨算是于珩跟向笑源生活上的阿姨,从小学就开始照顾他俩兄弟了。也算得上半个亲人了,打小兄弟俩有记忆起就是陈姨带着他们上学放学啦。
陈姨年轻时丧偶,夫妻俩唯一留下来的孩子也因那年非典没了。后来辗转到了于家做了保姆,一做就是快十年了。
现在他们兄弟俩住的地方是为了上学方便买的房子。
于珩父母是老师,在临近的城市的一所重点高中就职,因为教学质量好,夫妻俩都是带高三毕业班,又因为家在C市,一来一去花得时间多,索性也常年住在学校里了。向笑源那边情况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