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除了我,你在外面还有没有别的小情人?”
沈琛不禁挑眉:“谁说你是小情人?”
沈音之不假思索:“大家都说啊。”
来了,道听途说胡来一通。
难怪天天乱用词,人家可不觉得你傻么。
他好整以暇:“你知不知道,小情人是什么的?”
她迅速抢答:“哄你高兴啊。”
不算错误答案,不过。
“现在谁背着谁?”
沈琛偏头,炙热的呼吸落在脸侧,声音低低:“确定是你哄我高兴,而不是我在哄你高兴?”
——就算手是冰的,原来呼吸还是热的呢。
莫名其妙产生这样的想法,沈音之耍赖皮:“我有在哄你高兴,我这么可爱。你不是看到我就高兴了吗?因为高兴才背我,所以我高兴,你更高兴。那我们都高兴,不能算你哄我高兴。”
一串你我高兴,足以绕晕人。
奈何沈先生是做老板做生意的人,逻辑清晰。非常好脾气地反问一句:“说这种话,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好时髦的话。
根本不像他会说的话嘛。
小傻子稀里糊涂笑成一团,咯咯的笑。
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额头抵着他的颈窝。一边觉得自己醉掉了,一边绕回最初的问题,“你还没有说呢,那到底有没有别的小情人?”
静几秒。
她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沈琛慢悠悠说出没有两个字,她才后知后觉,她其实是个坏透了的傻子。
“那你不要有了。”
沈音之两只手都环上来了,像动物紧紧护住自个儿的所有物,严肃道:“没有人比我好看。就算跟我差不多好看,也没我会唱歌、撒娇,哄你高兴。所以你不能再养别的女孩子,只能给我卡,钱都给我花。”
“……”
非常怀疑最后那句话,才是整段话的重点。
沈琛有一茬、没一茬地看向前方无尽的路,看了看脚下两个重叠的影子,只说:“那要看你乖不乖。”
他没问为什么。
没什么好问的。
沈琛活了二十九年,都搞不清楚当下自己在想什么。
区区一个沈音之,就更闹不明白,自己这话背后究竟藏着何样心思了。
他们都不觉得是爱情。
至少暂时不是。
都觉得离爱还有段巨大的距离,但又比普通人的爱或不爱,来得更厚重复杂些。
不准备多想。
沈音之独自嘀咕:“我很乖的呀,什么时候不乖了?你不要对别人好。你对我好,我对你也好,这样我们都好,就是非常非常好……”
路边灯光莹莹,天上星星很多。
遥遥望见深夜里伫立的别墅,听到海浪拍打着岸。
奇怪。
这个刹那竟然觉得它不那么笼子,不那么危险了。
怎么回事?
小傻子困惑地想会儿,想着想着想岔开。不自觉盯着沈琛的侧脸发呆,心血来潮地凑上去吧唧一下。
“说好啦。”
“你对我好,我对你也好,赖皮是小狗。”
附在他耳边说完,她蹦下来。
逆着海风往前跑,蓬软的头发在后面飞扬。像一块浓黑的流动的丝绒布。
沈音之一路不带停歇地跑到家门口,手指头往智能锁上有一摁。
门打开,里头安静没人,家具沉默。
犹如一头张大嘴巴的怪兽,想吞人。
“……”
刘阿姨不在。
她要收回前头的话,不喜欢这个空房子。
*
沈琛可不跑。
一步一步走得稳稳踏实,兜里硬币相撞叮当响。
还没走到别墅前,就见某个偷袭完就跑的小孩,从双手托腮坐在门边发呆,到兴高采烈站起来挥手手。
再走近些,她表情变凝重。
“怎么不进去。”他问。
“你今天不要走了。”
她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们一起睡觉吧!”
第41章 电话
沈琛,男,29岁。
日常生活不酗烟酒,作息稳定,年年体检没落下。
体检报告说他心脏功能良好,完全没有高血压的潜质。真是感天动地,今晚不必活活交代在重大刺激上。
有幸得以死里逃生,这时的沈先生保持着超乎常人的镇定。径自打开门,换拖鞋,穿过客厅步入厨房,开灯,给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
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
他成熟稳重,且优雅端庄的一饮而尽。
老男人的心脏恢复正常。
结果下秒钟瞥见某小孩换上拖鞋,哒哒哒的也往这边钻……
“我们一起睡觉吧!”
那天真烂漫的语气仿佛再次响起。
——尽管知道家养一个皮小孩,语出惊人是她的天赋和日常。但今晚,从三人偷情到主动邀约,是不是太过超常发挥了点?
不好意思,再来一杯温开水压压惊。
心情逐渐平复,沈琛不紧不慢滚着喉咙,被身旁小孩眼巴巴望着,他眉梢一抬,“你刚才说——”
由于内容很重大,停顿两秒以示尊敬。
沈先生唇齿交碰,缓缓沉吟道:“睡觉?”
“嗯!”
沈音之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大声:“一起睡觉!”
哦,差点漏掉这个重点,实在不应该。
“一起,睡觉。”
沈琛慢条斯理地重复一遍,微压下巴,直直看着她:“你知道睡觉是什么意思么?”
“知道啊。”
脸上写着‘这有什么不知道,傻子都知道’的表情,她声音清脆,“睡觉就是睡觉呀。”
指指他,“你。”
再指指自己,“和我。”
“两个人,一个床,你一半,我一半,晚上就不黑,不做噩梦不害怕。”
她歪头想了想,不知怎的,忽然蹦出一个词:“孤独。”
这是个深奥的词。
不太小孩子气,不太傻子。
沈琛不禁跟着她,稍稍偏头,“孤独?”
“嗯,孤独。”
小傻子似乎也惊讶于自己的新词汇,双手拍拍脸,迷迷糊糊的呢喃:“一个人不是孤独,晚上睡觉不孤独,酒醉了不孤独。可是,一个人酒醉了,不想一个人晚上睡觉,又没有人陪她,她就孤独。”
“就像生病在医院里,没有人陪你,你没有人爱,你孤独。是不是?”
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沈琛看出来,真的醉了。
混杂的酒后劲最大,难怪今晚总说半傻不傻的话。
他又倒杯温水,她咕噜噜地一口气灌下去,然后大眼瞪小眼,十分期待:“睡觉吗?我们一起睡觉吗?”
“不,我不睡。”
沈琛收回杯,指尖拢了拢小孩乱蓬蓬的头发,“你上楼,洗脸刷牙,自己睡觉。”
“就我自己睡?”
沈音之好失落,好不高兴。
明明以前他们有睡觉的,从1936的冬天开始,她记得很清楚。
秋末入冬的日子,好像有不好的人,扮作保镖潜进沈公馆。摸黑往她房间走,正好撞上凌晨回来的沈先生。
——那段时候他经常凌晨回来,漆黑的呢大衣夹一卷冷冷的风雪。有时她会被冷醒,有时太困,就不醒,或者不想醒过来。
反正醒来也没什么,就是抱抱他,亲亲他。
像沈园被烧毁的那天晚上一样,陪陪他就好。
不过那天她白天玩太累,晚上完全睡死。
过好几个月才知道,当晚沈先生迎面碰上假保镖,难得亲自动手,在审讯室里足足呆满一个晚上。里头穿出来一声声凄厉绝望的求饶,把所有佣人吓得难以入眠。
后来好长时间,佣人们不敢抬头看沈先生,听他说话都战战兢兢。唯独她置身事外,稀里糊涂搬去他房间住。
你看。
一张床上睡过无数次呢。
为什么现在不能一起睡?
小傻子不甘心:“你真的不要,我陪你睡吗?”
沈琛:“不要。”
“真的真的不要?”
“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不要?”
他不厌其烦地肯定:“真的。”
“……那我可太孤独了。”
沈先生说话向来不容置疑,沈音之只好放弃。
她默默转身,肩膀脑袋骤然丧气垂落,犹如丧尸幽灵般、拖着两条腿往前移动。以此生动形象地诠释,什么叫小小的个子,大大的生无可恋。
她故意走得好慢好慢,想被他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