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凡抓着钱应了，逃也似的走开，身后还传来几个大娘大嫂的议论声。
果然，哪哪都离不开能说会道的大妈，嘴里能说出一朵花来。
忙活到六点，曲小兰就让曲凡提着肉菜先回家做饭，她得收了摊才回去。
曲凡也没有觉得自己只是个客人，在亲姑家帮做个饭甚至做点家务都没什么的，所以回到梁家就忙开了。
到了晚上，等曲小兰回来，曲凡已经把饭菜都做好，大表哥梁华也下班回来了，大家围着一桌热热闹闹的吃饭。
用过饭，曲小兰又拉着弟弟说话，曲凡则是和大表哥在楼上说一些年轻人的话题，入夜也就睡下了。
“树顺又是来借钱的？”
梁家的房子隔音并不太好，夜深人静，曲凡也听到隔壁房传来姑丈的问话。
语气笃定，又带着轻视和不满，还有些怠慢。
曲凡一下子坐了起来，双手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安静的听着隔壁的话。
“……凡凡考上广大不容易，古语有云，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鲤跃龙门，为的不就是出人头地么？现在曲家也总算有个有出息的，不让她读，说不过去。还差那么点学费，凑凑就行。”曲小兰的话传过来。
梁姑丈哼了一声：“你要知道，这可不是头一次了，之前他也借过几次了，还了吗？”
第20章 难堪
隔着一道墙，哪怕看不到隔壁房的人说话的表情，可曲凡仍然可以猜想出姑丈的神色是鄙夷和不爽的，她仿佛能透过墙看到他斜勾起的嘴角，那高高在上俯视人的眼睛带着施舍。
曲凡有些难堪，牙齿轻轻的咬着放在膝盖上的手。
然而，再难堪，她心里也很明白，姑丈说的都是事实，他们家这几年确实借了姑妈不少钱，甚至还没还清。
“还自然是还了的，有借有还，树顺是挺讲究的。”曲小兰如是说。
梁姑丈呵了一声：“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么？”
“你这说的什么话。他又不是要做什么混账事，而是供孩子读书。难得孩子争气，就这么看她折在这里，我也不甘心。”曲小兰道：“你从前也说孩子必须要读书才有出路，也是我们家两小子不争气罢了。”
梁姑丈轻哼，不承认自己是嫉妒，怎么偏偏就一个丫头片子考上名牌大学了呢，而自家的两个？
他想到两个儿子，顿觉脑壳门疼，老大还算好，是个憨厚老实听话的，但小儿子，那是个能上天的小霸王。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树顺也不同别的人不知道好歹，我相信他们能借，就能还，不会赖了去。”曲小兰自信满满的说：“若是个歹的，你看我会借？”
梁姑丈瞥她一眼，道：“以为我不知道你三姐的小子来借过钱。”
“我心里有数。”曲小兰避开他的视线。
“你要帮娘家人，我不说什么，但你要知道，你是梁家妇，不能没有节制和下线。”梁姑丈沉声道：“借钱这东西，俗话都说，借开有条路……”
曲小兰想要辩驳，梁姑丈却抬手阻止，道：“你别不信，眼下不就有个版在？”
“孩子有出息是好事，能帮的话，我想帮他们一次。”曲小兰也犟起来：“我就不信，他们不会记念我这个好。”
“随你。”梁姑丈道：“既然那孩子有本事，也就罢了，读得出来也算是曲家的体面。不过你得有个下限，老大他们也大了，要谈对象了，得攥点聘礼。”
“难道我们还出不了娶儿媳妇的钱吗？真是的！”曲小兰气哼哼的说。
梁姑丈躺下来，道：“我是提醒你。”说着也不再说话，闭上眼睛睡觉。
曲小兰见状，也没再细说，熄了灯躺下。
隔壁，曲凡听着没有声响了，轻轻的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揩了揩眼角，躺了下来。
听刚才的意思，姑丈是同意姑妈借钱了，这么说，自己报到的学费是有着落了吗？
曲凡有些欢喜，心头的巨石也落下了些。
但转而想到姑丈提起借钱的轻视态度，她牵起的嘴角又沉了下来，轻轻的咬着唇。
终有一天，她会叫他，叫所有轻视她的人都放下轻视，要让所有人都只大吃一惊。
终有一天……
曲凡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在那条叫人生的充满荆棘的路上艰难前行，头破血流，却步步向前，终是抵达花开遍地的终点。
第21章 记住这个情
隔天一早，曲凡父女俩就被曲小兰领着出了城，先在银行里办了一张银行卡，手把手的教曲凡使用。
“这里面是一万元，学费是足够了，剩下的用来做生活费，以备不时之需。”曲小兰压低了声音对曲凡说：“密码你可得牢牢记着了，别告诉别人。到时候就用卡片去自助的柜员机取钱就行。”
“这都不用存折了？”曲树顺看着那张还没手心大的小卡片，有些不安心，这么小，万一丢了可怎么办？
曲小兰一笑：“现在可不比我们那会儿了，用卡片比存折方便，随身携带都行了。就算丢了被人捡了，人家不知道密码，也取不出来钱，到时候用身份证补办回来就行了。”
曲树顺哦了一声。
曲凡看着手上的银行卡，觉得它极其烫手，那滚烫，一直烫到了心里去，好不激动。
“姑妈，够学费就行，其它……”她抬头看向曲小兰，眼里全是感激。
曲小兰看得真切，爽朗一笑：“先放着，也不是让你随便花。凡凡，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旁的姑妈也不说，曲家现在穷，比不上别人家的富贵，你们姐弟几个，也都在读书，都是要伸手要钱的，所以你没有那个资格大手大脚。”
“姑妈说这话，也只是想告诉你，别去和那些富贵人家攀比，咱们比不过。踏踏实实的，认真读好书，将来才会出人头地。”
“姑妈，我知道的。”曲凡重重的点头。
不用她说，他们家是什么光景，她心里很明白，她确实没资格花钱如流水。
“花钱要花到刀刃上，不该花的别花，但要花的，也别省着。”曲小兰又说。
曲凡感激地道：“姑妈，谢谢你，我会还你的。”
曲小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道：“这卡里有多少钱，你们也不要告诉别人，你姑丈要是问起，也就说三几千就好了，这都是姑妈自己攥下来的私房钱。”
“姑妈……”曲凡眼里微湿。
“姑妈等着你以后孝敬我。”曲小兰又是一笑，看一眼她脚上的鞋子，就道：“走，左右今天不开档，带你们逛街去。”
曲凡想说不，却被她拽着出了银行，往附近的商场去。
梁家算是生活富足，曲小兰自己在市场开个档口也赚钱，所以她出手也很是豪爽，不但给曲凡买了一条新裙子，又买了时下流行的牛仔裤和衬衫等衣物，还添了一双新的运动鞋。
“姑妈，我有很多衣服。”曲凡心里不安。
“没事，你考上名牌大学，替咱们曲家争脸，这算是姑妈送你的开学礼。”曲小兰笑呵呵的捏她的脸：“大姑娘了，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读好了书，将来就在广府找个好姑爷，落地生根。”
曲凡脸一红。
曲小兰也不逗她，又给曲树顺买了两身衣服，家里的老人也不忘买上一套。
等中午吃过了饭，她又亲自把父女俩送到汽车站，买了车票送他们走。
曲树顺看着座位上的大包小包，又看向车外挥手的曲小兰，对女儿说：“凡凡，你姑妈这个情，你得记一辈子。”
曲凡嗯了一声，她会记住的。
第22章 升学酒不请自来
学费有了着落，曲凡心头的巨石彻底落下，回到家就准备去大学报到的东西和档案资料。
至于升学酒，她就没放在心上，甚至不想办，因为办这酒席，也需要钱，她不舍得，有那个钱，不如留着用在其他地方。
但曲树顺不同意，用他的话说，考大学，好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好不容易走过来了，就是极荣。
曲凡是他们曲家的头一个大学生，是曲家的荣耀，要是换在古代，大学生等同中了进士，不但是家中荣耀，还是家族的，所以必须得办。
看老爹非办不可的样子，曲凡也只得妥协。
上围村，并不像别的村那般是个大族，一个村里有几个姓，曲和赖姓是村中大族，户头也是多些，还有小数姓潘的，以及几家外来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