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房桌上油灯烛光柔和,打在男子苍白的面容上,他才显现出点点柔和气息。他正襟危坐,手上玩弄着空荡的药碗,静默浅笑,“兄长,可真是急不可耐。”说着,他随手一摔,手中药碗落地碎裂。
“子衿尼?”他问。
“回公子,在院中。”言毕,司琴立在一旁,似想起什么,又道,“大公子伤了她。”刚才瞧见子衿狼狈一幕,司琴现下心中还是苦涩,语气不免显出几分怜惜之意。
萧景弥不睬他怜惜的情绪,面无表情,冷冷道,“一粒弃子罢了。”
不过兄长一粒弃子而已,没准能为我所用,想着,萧景弥侧头轻道,“今夜,子衿伺候。”
“是。”司琴回着,瞧着自家公子这心冷的模样,暗中为子衿捏了把汗。
“我吩咐的事可办好了?”
“已经办妥。”司琴回着。
闻言,萧景弥才缓缓褪去脸上淡漠神情,扯出一抹苦笑。这笑如初春的绿草芽经了冬季的酷寒,冷不丁突然冒出,让司琴心下生出别样的情感。
萧景弥不知身旁人别样的情愫,低头暗暗筹谋着他的计划:那子衿便是他反击的第一步。
世道艰难,人心险恶,他骗自己,他也是身不由己……吧。
婵之云4
逃离萧景岳,我赶忙进屋简单包扎,伤痕不大,只约是割着皮肉之下一点。可是,不管几层纱布,鲜血却依旧汹涌,血流不止,我想着伤口可藏,可浓重的血腥味却是难以掩盖,正暗暗着急,司琴门外传声,“子衿,今晚可是到你伺候公子就寝了。”他的话语无外乎火上浇油,我这副模样,怎能去见那病秧子。
“司琴,今晚你就代我……”
“我今晚可是约了人的,就不奉陪了。”言毕,司琴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好个臭小子。”我愤愤道。
可骂归骂,该伺候还得伺候。我收拾妥当后远远向偏房走去。偏房往常因着萧景弥眼疾的缘故,入夜早早便会熄灯,如今,因为我左拖右拖,已是深夜,却还是灯火通明。
我推门而入,正见萧景弥于桌前端坐,一脸憔悴,虽是闭目,我却能瞧出他神态的倦意。他一袭宝蓝色长衫拖地,内里三三两两还穿了几件白净纱衣,
“麝香?”我走过,他偏头,轻道。
“奴婢今夜房中熏了点香。”原来是麝香啊,想着,我走于床前开始铺床。
萧景弥揣测着我的方位,转头对我道,“香气未免重了些。”语气温柔。
我白眼,能不重嘛?我熏了一个多时辰,这一身血腥味才算是掩了去。
“公子,宽衣吧。”我忍住身体突如其来的沉重感,上前解下他的外袍,显出内里白衣,白衣衬着他淡漠的气质更甚。白衣下,他单薄的身子依旧孱弱,只不过,看着却比三月前好上几分。白皙轻薄的皮肤下,骨骼没有那么凸出了。
我欣慰地点点头,果然,认真吃饭比吃药来得更有效。
突地,手腕一阵抽痛,片刻,我便觉得不对劲了。
可恶,只不过小小一个伤痕,为何我浑身开始绞痛,我想着,手脚开始变得十分冰凉,身子也止不住战栗发抖。
“子衿,你怎么了?”言语之间,萧景弥手已摸索着覆上我的额头,哪里,迸沁着冷汗。
“我……”我一语未了,顿的晕倒在地。意识恍惚之中,闭目之前,我仿佛瞥见那高高在上的白色人影,满脸的讥讽神情,似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公子,子衿这是?”司琴匍匐于榻前,看着榻上女子一脸的惨白,嘴唇干裂,身子僵硬冰冷,不由得问着桌前巍然不动的萧景弥。
萧景弥阖目,唇角勾起,淡淡道,“无事,中毒而已。”
闻此,司琴缄默不言,这毒,又能是何人所下尼?公子?他静静瞧着榻上女子,等待她的苏醒。
半晌……
“……”我睁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俏脸。“子衿你可算醒了。”司琴熊扑在我身上,泪眼汪汪,我抽痛,“卧槽,疼疼疼你……起开!”
“对不起,对不起。”司琴连忙起身,脸上泪眼婆娑,却笑得憨厚,“我也是激动嘛。”
激动?他要再激动一点,我下一秒就能羽化登仙了。“我这是怎么了?”我眨眼问他。
“公子说。”他瞪着无辜的眼眸瞅我,“你中毒了!”
“哪病秧子说的?”我蹙眉,“能信吗?”
“咳咳咳。”假意咳嗽了几下,司琴捂嘴,梗着脖颈,向我往外递了个眼神。
我寻着他眼神望去,天已大亮,阳光明媚,几朱光束散入桌前。桌前,男子一身墨绿长袍静怡迷人,泛泛光芒落在他脸上,添了几抹暖色,白净侧脸菱角分明,鼻梁挺高正好,一头墨黑秀发披散下来,遮过半个肩头,显出几分素雅的气质。那是——萧景弥!!!
“子衿不信我?”他偏头轻笑,寡淡面容开始有了别的神情。
我……“想我生前,也是个体面人……”我喃喃细语,“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继续小声念叨。
萧景弥失明多年,免不得听力敏感,转头将我的絮叨一字不漏听了去,他竟突然笑得厉害。
他问,“子衿,你不怕死?”
“嗯?”我蹙眉,心里七上八下,“这毒会死人?”
那萧景岳会如此心狠?想着,我掐算起来,也确实是有可能。我此番被他割伤突然中毒,与他绝对脱不了干系,毕竟,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有这个可能。”萧景弥回应。
司琴扑腾着大眼睛瞧我,睫毛弯弯,不经意多了句嘴,“恐得需人肉为药引!”着实吓我一跳。
“我……”……敢问方式能再狗血一点嘛?这解毒法子完全没有科学道理可言好吧!!!
“我……”我嗫嚅着,却还是说不出话来。侧头对上桌前的寡淡面容,他早已收起笑意,一脸静怡。我禁不住感叹,我这个炮灰,摊上这么个没用的男主,当真是心如死灰,可歌可泣啊。
“大公子尼?”我抬眼询问司琴,想着或许,萧景岳身上会有解药。
闻言,司琴颦颦张望,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直恨恨的回应我,“你找他做甚?你这毒,免不得就是他的手笔。”
他话音未落,我心中顿时忐忑不安。
卧槽……我掉马了?这么快的嘛?
“大公子昨儿连夜急匆匆便走了。”司琴嘟囔着,转头不瞧我。
我于此变化中还未反应过来,远处缄默的萧景弥突然缓缓开腔道,“司琴,走吧。”
司琴闻声回头瞥我一眼,满脸纠结的情绪散开,终还是上前扶着萧景弥向屋外走去。
“喂,喂喂,能帮我倒杯茶再走不?”我急忙扯着快要冒烟的嗓子喊着,却无人回应。
片刻,两人没了踪影。
我只好挣扎着起身,忍住身子酸痛,缓慢挪动到桌前。
督见桌上一杯清茶,我仰头一饮而尽,喉咙才算是苏爽许多,便埋怨道,“我上辈子到底是刨了绝户坟,还是踢了寡妇门啊?碰到的都是些什么鬼人啊,这两人古里古怪的!”
好在咒骂两句,外加几杯茶水下肚,我气消了半喇,身子也算是轻松了许多。
我便开始思量起这两天的桩桩件件,这些事件看似寻常不经意,如今看来实则不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尼?我细细回想,对,从宋溶出现!那宋溶若是为萧景岳办事,他们到底是在图谋不轨什么?
宋溶曾言萧景弥不得不喝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以萧景弥方才反应看来,他定是知道萧景岳的算计的,以及我这个原身间谍的身份。
可他,为什么不拆穿尼?亦或者,杀了我永绝后患?
他前头装晕,后头举办家宴,引出桩桩件件,他到底又意欲何为尼?
此番我中毒虽说绝大可能是萧景岳的手笔,可是,在萧景弥这里杀了我,他也讨不了什么好,他反而没必要犯险。亦或是,他是在为宋溶泄愤?又或是,别的什么人?
本来那些不影响我主线任务之外的事件,我从不不乐意去掺和。如今,这股子绸缪算计火苗竟烧到了我的头上,我确实不得不提防一些了……
想来真是可恶,没有剧情路线,走剧情的我完全是瞎猫碰死耗子!!!
偏这男女主一个两个也不是省心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