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清凉,月色朦胧,几株油灯话别,我目送宋溶离去。
想着她那句“抑郁症患者不要与他争执,要用爱去感化他”心中满满不是滋味。
回头瞥见萧景弥又于榻上侧卧,身影一如既往清冷,双目依旧紧闭着。我记得,他虽是失明,眼睛确是可以睁开的,也许,这双没用的眼,他也不喜吧。
“抑郁症?”我喃喃自语。
抑郁症患者现代不是没有,可我这人天生乐天派,基本没甚烦恼,身旁也多是开朗活泼之人,这抑郁症之人,我又该如何去对待?安慰?陪伴?当真要用爱感化?
“吃药了公子。”司琴端上一碗清药,缓缓而来。
这药于我而言,无疑一纸催命符。
上次是一个老婆子以死相逼,这次,就我司琴二人,何如?
“公子,吃药了。”司琴再次提醒。
榻上,萧景弥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岿然不动,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我还真以为他挂了。
半晌,他依旧没有动静,我梗着脖子向司琴使眼色:我先走,你来。
司琴收到,满脸欣慰的对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我听到房门上锁和司琴的声音——“子衿,你才是真汉子。”
是个狠人啊!!!我叹气骂着却是无可奈何。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拾起药碗,委身于萧景弥耳旁,“小可爱,小公子,喝药药了,乖乖,来,喝了给糖糖哟。”
循循善诱,以爱感化之,方为正道。
萧景弥眉头皱了一分,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神情。
“小公子,喝药药的人最好看了哟。”我再接再厉。
没反应?白天宋溶夸他好看不是反应挺大的吗,我弄错方法了?
“小公子,小可爱,你当真要我舍了这命,你才愿服药嘛?”我语气委屈,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次萧景弥挪了挪手指,我急忙借机言语,“小公子,你是最好的,喝一点点好不好?”
萧景弥开始起身坐直身子,我赶忙放下药碗,扶他;他又一次躲过我的动作。
我……
我强忍怒意,微笑着告诫自己,抑郁患者,要用爱去感之化之……
“砰!”——一声传来,我低头寻声望去,药水洒落在地,药碗四分五裂。而罪魁祸首于我眼前一脸是我摔的,你又能拿我怎样的欠揍神情。
“萧景弥!!!”什么爱不爱的,我要弄死他,立刻,马上!
“子衿,稳住!”门外传来司琴的鼓励。
“你行你上!”我梗着脖子回过去,却见门底又递过来一碗清药。“不是吧?”我yu哭无泪。
“公子,你就行行好,别捉弄奴婢了,喝了它好不好?”缓了缓心神,我决计再来,失败乃成功之母。
我开始撒泼吵闹,“不管不管,你喝药你喝药嘛!”
闻此动静,萧景弥撑手起身,不理我的哭闹,一步一缓,挪动脚程。我看着他用手空中摸索着向我走来,心中暗喜,撒泼打滚,好使?
他行至我身前,如玉面容一如以往冷淡神情,“给我。”他语气中带有不容拒绝的魔力,我急忙将药碗递与他。他手于空中划了几下,终是接过药碗,一口喝下,面上并无任何不悦。
“为了此药,好大一出戏。”他丢下药碗,恨恨来了这么一句。
闻此,我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邪火。
他阴阳怪气是个什么意思?好心当做驴肝肺,他当这出戏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身子?
“你……”我督着他骤然憔悴的面容突然骂不出口,他怎么脸色突然如此苍白?喝了药不应该啊?我还未反应,他便倒了。他转眼晕倒在我怀里,如一缕青丝,一块寒冰,身子轻轻,竟没有一丝温度。
我急忙呼喊,“司琴,救命,救命啊!”
“没用的,公子喝了药,我才会放你出来。”
“是公子,公子晕倒了!!!”我扯着嗓子吼着。
……
第二天清晨,初晨还未归,打更人虚影着,路上行人寥若晨星。司琴火急火燎寻了宋溶过来,宋溶着一身家居服装,此时正一脸困意,可见到萧景弥时,也清醒了个透底。
萧景弥平身躺卧在槐木古床上,司琴给他盖上白被,打眼瞅着,确实有点瘆人。
“这是?”宋溶孤疑,抬头望我。
“喝了药就这样了。”我实话实说。
这家伙昨夜突然倒下也没差点把我吓个半死,这要是死在我怀里,我咂舌,那可是夭寿啊!
“怎样?”司琴泪眼婆娑,哽咽着询问,哭了一夜的他,如今一脸青白,眼眶黑了一圈。吓得宋溶赶忙道,“先别问他怎样了,我感觉你比他严重。”宋溶还未有动作,司琴便倒下了。
得了,又晕了一个,我翻了个白眼,蹙额皱眉。
等安置好司琴,我终于得以缓缓身心,问着左右忙碌的宋溶,“没事吧?”
“司琴无事。”她回着,又道,“我能瞧瞧他喝的药嘛?”他指的是萧景弥。
我点了点头,转身下去,转往厨房。厨房在偏房侧后,平时没有特殊情况,断不会有丫鬟或者主子在此油烟之地多呆。“公子平时喝的药可有?”我逮着一个丫头问着。
她看着年岁还小,见我凶残模样,战战兢兢道,“小翠……小翠不知。”
“不晓得?你再说一遍!”我声音提高了八度,语气也骤然更为凶狠。
她眼里顿时蹦出泪花,急忙哭喊,“姐姐,好姐姐,公子的药都是现药现煮,每次都是司管家亲自经手,我等不曾见过啊。”
嗯?司管家?司琴!
“行行行,没你事了。”既然寻不到药,总能寻着药渣吧。我开始在厨房四处翻找。
“姐姐,你找药渣嘛?”小翠瞪着大眼无辜地瞅着我。“废话。”我回着,并未放下手中动作,转身在厨房四处奔波起来。
“姐姐,药渣这些秽物一大早便被收物人收走了。”这个世界的收物人就相当于我那个世界的垃圾车。
我瞧着无望,悻悻然回了偏房中。
“没找到。”我垂眸道,见宋溶正在解萧景弥厮裤,赶忙制止,“你做甚?”
“检查啊。”宋溶一脸懵地看我,“全身检查,我得瞧仔细。”
大姐,你这眼神,不像是检查该有的眼神吧?
“额,你检查就检查,脱人内裤不地道吧?”我还是看不下去。
“无妨,医者父母心,我不介意。”宋溶回着,手上动作越发利索起来,没一会,萧景弥便沦为砧上鱼肉,任人宰割。
我不忍直视,转头瞥向榻前,突瞧见昨夜地上四分五裂的药碗。对欧,这药碗里或许还有余药!
“宋溶,我找到药了。”我捡起碎碗片,扯着宋溶,一脸骄傲。
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道,“行行行,你等我检查完就过来。”
我瞧着她侧脸些许汗珠滴落,手上一直在萧景弥身上摸索着什么,身旁也并无昨天午时那沉重的药箱,心下一惊。
“你到底要干嘛?”我语气轻快,手中碗片直直抵上她的脖颈。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支开我,这会又非得扒开他衣服,你到底何意?”
宋溶身子微微颤抖,显然被我这一瞬间的动作吓了一跳,急道,“姐妹,你……你?”
“回答我。”我手中碗片力道又重了几分。
闻言宋溶停止颤抖,缓缓卸下伪装,面无表情,“没想到,你,还会怀疑我?”
“你的演技很拙劣。”
“哦?”
“我可从没听说一个下午,就能判断出一个人是抑郁症患者的。医生,心理医生?我想你并不是!”我缓缓叙来,“你言语之中皆是暗示我萧景弥是个健康人,除了眼疾,并无任何病症。那他缘何,非得服药不可?”
“只有一个理由,你在骗我。”
“姐妹,你还是单纯了点。”宋溶说着向我走进一步,脖颈生生划了一道血痕。
“他为何服药?他比你更清楚,他不得不吃那药,也不得不需要我。”宋溶笑得合不拢嘴,一如初见,可这次笑容却叫我毛骨悚然。
“你给我说清楚了!”我反手抓住她的手臂,暗暗使力,将她扼制住桌上,碗片便转移到她的脸上,“你这张脸,除非你不要了?”
“你会武?”她一脸的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