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要让它干干净净,露出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处置结果才好啊!
含萃看了眼她那张在夜色里,尤为狰狞扭曲的脸,低头,“是。”
养心殿。
杜少凌今晚见了血,发泄了多年以来伪装的面具,又喝了不少的酒,心情还算舒畅。
沐浴过后,正要躺下时。
却见门口福全低声道,“陛下,贵妃娘娘宫里的人,送了宵夜过来。”
杜少凌揉了揉眉心,“进来吧。”
一身穿苏绣桃花裙摆的宫女走进来,恭恭敬敬地捧着汤碗,跪到他面前,柔声娇软地说道,“陛下,请用宵夜。”
杜少凌本没在意,伸手去接那汤碗时,却忽然闻到宫女的袖子里,一抹清新的凤仙花香。
眼神一动,看向那宫女。
又是凤仙花香?
他将汤碗拿到一旁,“起来吧。”
宫女垂下手,站到一旁。
杜少凌又看了她,忽而莫测地笑了一声,“抬起头来。”
宫女似是早有准备地,缓缓抬起头。
正是白露。
脸颊上的伤势,在用了花慕青给的金疮药后,居然第二天就恢复如初,甚至更加细腻。
在杜少凌的注视下,倒是显出几分小女儿情态。
杜少凌也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拉过白露的手,将她带往床榻上。
福全在外头瞧了一眼,关门,退了下去。
司礼监。
位于慕容尘主屋的后头,居然还有一间花慕青从前暗探时,没有发现的药池!
里头泡满了各种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被水汽晕染开的浓浓草药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慕容尘由林萧扶着,小心地踏入那滚热的药泉之中,内里一张专门用来坐着的白玉座。
甫一将慕容尘扶好,林萧就立马龇牙咧嘴地爬上来,一边还不断跺脚搓手,连呼,“烫死爷了,呼,好烫!”
花慕青在池子边看着,将自己配制的草药也一并倒了进去,伸手搅了搅。
随即手指一颤确实烫!
不对,不是烫,是草药被水泡开的药性,刺激了肌肤,痛到发麻,所以给人一种极烫的错觉。
不由便蹙了眉。
看向林萧,“这药怎地药性如此之强烈?”
林萧正拿起花慕青刚刚倒下去的草药在看呢,闻言满不在乎地撇嘴,“谁让他自己作死。明明跟他说了,功毒爆发的时候不能运用内力,他不但用了,反而还中了鬼魇毒。”
“鬼魇毒?”
花慕青一怔,“这不是至烈补药么?虽是毒药,可对于身强体壮之人来说,却是极好的修补元气的上等好药。”
林萧有些意外,不过随后了然地看了眼手里的药材,“难怪你能配出这样好的药性了。原来也懂药理?”
花慕青未答。
林萧又自顾自说道,“就因为至烈那两个字。至烈,所以至阳。慕容尘这老妖怪,修的可是极阴内力,这样的补药,对他来说,可就真真的是毒药无疑了。若是平时,一杯下去,倒也无妨,他自己就逼出来了,可偏偏,最近正是他功力寒毒爆发之时,明明可以不用去那个劳什子宫宴,偏生脑子抽风,非要去!好么,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地回来,只看今晚能不能捱过去吧!”
花慕青舌根发僵慕容尘为何去那宫宴?理由不言自明。
是为了帮自己完成今日的设计,让她顺利脱身,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
第两百三十章 药石
花慕青慢慢地攥起手指,看向那边的慕容尘,“若是捱不过去,会如何?”
林萧不屑的神情淡去几分,随后,像是万事不放心头的模样,淡然道,“不是内力重伤至少一半,就是死咯。”
花慕青攥起的手背剧烈一颤。
她看向那边的慕容尘,纵使施针过后,依旧发紫幽森。
原本就白得不像个活人的脸,此时更是白到瘆人。
从前都是斜眸鬼魅,此时因为紧紧闭合,也再没了之前的邪性妖冽。
纵使如此昏迷毫无意识,他那飞眉,也还是紧紧锁着。
似是极难忍耐,又看到了平时看不到的一丝脆弱与无助。
她咬住了唇。
林萧瞄了她一眼,忽然又道,“不过也幸亏你这小丫头会点医术,在宫里给他放了点血,将那鬼魇毒给逼了出来,不然再拖半柱香的时间,那帮鬼卫,怕是就该给我送一具尸体了。”
竟然这么严重?
花慕青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几乎发颤的声音,才再次闻到,“他这天阴之功,难道会一直在他体内积压寒毒?”
林萧抱着胳膊,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是啊!不过从前也还没这么严重。似乎好几年前吧,这作死的老妖怪,也不知道怎地,突然体内受过一次剧寒,寒气渗入经脉,导致寒毒爆发。那一次也差点没保住命吧,从那之后,每次的寒毒就积压得越发厉害了。”
他一边说着,却没注意到,花慕青这边越来越苍白的脸。
几年前的剧寒?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次她与慕容尘被伏击,坠入山谷,孤立无援受他照顾的那几日。
慕容尘,难道是那个时候,损了经脉么?
她有心想问更加具体的时间,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怕,得知的答案,是她期待的,又或是让她不敢面对的。
她攥住一边的手臂,几乎止不住身上微微的颤抖。
问出的却是另一句话,“那就没有解开功毒的法子?”
林萧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意义莫测地笑了一声,看向花慕青,开口,刚要回答。
忽然,池子里头,慕容尘猛地朝前,“噗!”地再次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黑色的血,如同墨汁,倏然散开在浓浓的药池里。
林萧大惊,一下子跳下去,拿着针,就在他的头顶上扎了几针。
又拔出金针一看,扒开他的眼皮子一看,立马高骂,“要死要死!你这个老妖怪,爷的阎王敌名声可真要被你砸了!”
说完,跳上岸,径直就朝门外跑。
花慕青一把拦住他,“你去哪儿!”
林萧一怔,被花慕青此时脸上冷冽萧厉的神色给惊了一瞬,随即扯开袖子,皱眉道,“你们俩真是一个锅一个盖!出了事就会凶爷!爷去拿爷用来保命的药!娘的,也不知能不能保住这个祸害精!”
说完,跑了。
花慕青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向池子里的慕容尘。
倏然,他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那黑色的血,像勾魂的命,丝丝散开,缠缠绕绕。
花慕青急得团团转,忽然,袖子里,那把一直藏在袖袋里的青骨扇,“啪”一下,掉了下来。
花慕青视线一下落到那做了扇坠用的血色药石上。
也不知道想到什么。
忽然一咬牙,一把拽下那药石,攥住手心,又看了眼池子水汽里摇摇欲坠的慕容尘。
一下跳进了池子里!
强烈的药性,顿时如同万千针扎,无情又凶猛地透过湿透的衣裙,刺在花慕青柔嫩的肌肤上!
她一瞬痛到几乎窒息晕厥。
可却死死地咬着舌尖,直到血腥味灌满整个口腔,才努力地瞪大眼。
试图朝慕容尘靠近。
每迈出一步,就仿佛赤脚踩在地狱的刀山针海里。
她痛得浑身发抖,不断深呼吸。
可脚下的步伐,却丝毫没有迟疑缓慢过。
拨开重重的水汽,终于,来到慕容尘跟前时。
她已像是在冰火两重天,历经过无数生死的人,遍体鳞伤,浑身发僵。
可她还是伸手,温柔又轻缓地扶住慕容尘。
将手里握住几乎发僵的血色药石,送到慕容尘唇边,试图往他嘴里送。
可慕容尘牙关紧闭,丝毫也没有松动的迹象。
花慕青咬了咬唇。
几番努力下,也无法将这药石送进去。
就在这时,慕容尘忽地又浑身一颤,接着,紧闭的牙关里,再次流出一股黑色的血来。
花慕青几乎当场落下泪来。
她扶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凑到慕容尘的耳边,低声轻轻地说道,“阿尘,阿尘,你乖一点,张开嘴,好不好?阿尘”
那轻柔的呼唤,纠葛着这飘飘渺渺的水雾,像梦里的纱,笼罩了某个人刻在灵魂深处的思念。
眉头紧锁的慕容尘,竟是缓缓舒展了容颜。